饰句副词及相关篇章问题

      副词是只能充当状语的一类词（朱德熙1982）。龙果夫（1958）较早从句法位置差异的角度来分析汉语副词，认为“副词范畴可以分为基本的两类：第一类副词用作整个句子的加语，第二类副词直接属于谓语。”这种分类也是一般描写语法的分类。从功能范畴来定义，前者语义的作用域大于小句，称为饰句副词（S-adverb）；后者语义的作用域在小句内，称为饰谓副词（VP-adverb）。

      作为修饰语，副词“充当状语”，有的副词管界仅仅是谓语，有的则是复句，所以副词与连词最容易“纠缠不清”。赵元任（1968/1979）指出：“要分别（a）副词性连词，即同时是副词又是连词，（b）副词兼属连词，即有时是副词，有时是连词”，并进一步指出：“大多数关联副词都是副词性连词。”

      汉语副词篇章功能的研究主要关注其主观态度表达和篇章衔接功能。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汉语研究已经充分注意到，一部分副词具有篇章衔接功能。比如廖秋忠（1986）在讨论现代汉语篇章中连接成分时曾指出，这些连接成分并不是句子的组成部分。廖文归入篇章连接成分的副词包括语气副词（如“真的”等）、评价副词（如“其实”等）、时间副词（如“然后”等）。屈承熹（1991）指出，副词出现在主语或主题之前或之后，“虽不涉及句子本身的结构，却与篇章结构有很密切的关系”。“副词的位置也可能与‘篇章’（或作‘言谈’）组织有关”。彭小川（1999）在对副词“倒”的语法意义进行讨论时强调了它的语篇功能。张谊生（2000a）注意到副词的篇章功能，讨论了关联副词的语法功能和意义；史金生（2003）注意到，副词除主要用于命题外，也表示说话人对于命题主观态度，体现人际功能和语篇功能。

      一、饰句副词的分布和语义

      齐沪扬（2003）发现，在句法分布上，语气副词并不像其他副词那样总位于动词或形容词的前面，有时也可以位于主语的前面，呈现出相当大的灵活性。与其他副词小类不同，语气副词只有在动态的句子层面才能组合。杨德峰（2009）以《汉语水平词汇与汉字等级大纲》所列93个语气副词为考察对象，在对语料库进行统计后发现，语气副词有的只出现在主语前或主语后，有的则既可以出现在主语前，也可以出现在主语后。杨文认为语气副词的分布存在范畴化现象，它不能根据表达的需要自由地放在主语前或主语后，语气副词的分布要受到句法条件的制约。

      已有研究表明，有相当大一部分饰句副词是用来表达说话人的态度或者评价的，如“本来、大概、当然、倒是、万一、的确、难怪、敢情、怪不得、居然、确实、压根儿、幸亏”等（李泉1996，史金生2003，袁毓林2002，张谊生1996、2000b，刘小辉2012）。这些副词可以出现在主语后，也可以出现在主语前。

      我们认为，饰句副词的一个重要标志就是它与表达从属关系的连词共现时的句法位置。饰句副词与连词共现时，必须居于连词前面。例如：

      ①a.因为我没有同意他的意见，他见到我的时候挺不高兴。

      *b.因为我没有同意他的意见，他见到我的时候挺不高兴。

      上面例①中的“大概”是在语句的命题表达之外，这种分布上的强制性体现了饰句副词形式与功能的对应关系。

      转折连词前后的语句是等立关系，转折连词甚至可以用作超句连词（macrosyntactic conjunctions，Chao1968）。饰句副词与表达等立关系的连词共现没有上述前置要求。例如：

      ②走的走，亡的亡，看来红楼梦里的女人们，虽然都跟怡红院有缘，大多数都是有缘无分，有运无命啊。（电视栏目《这里是北京》）

      当然，出现在主语之前的副词并非都是饰句副词。比如，量化副词虽然可以用在句首，但是其功能是对句子中的名词性成分做数量限定。例如：

      ③a.我买了三本书

      b.我买了三本书

      此类副词语义上具有排他性，例③a排斥其他物品，而例③b排斥“我”之外的其他人。无论“只”的位置如何分布，其排他意义不变。其语义限制对象也是语句中的句法成分，而非全句。相似的情形还有“就”的用法。例如：

      ④A：买什么了？

      B：三本书。

      ⑤A：谁上午逛街去了？

      B：我，没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