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墟卜辞动宾结构在模式化过程中,受制于当时的语言系统条件,在宾语的语序、类型、数量等方面呈现明显特点。从殷墟卜辞到西周汉语乃至今文尚书,模式化的具体情形有了一定的改变。这种改变是怎样的,学术界虽已有一些研究,但并不深入。本文从宾语有标记前置、宾语无标记前置、附加体宾语与多宾语特征等角度来详细阐述,以得出一些更深入、更有价值的结论。本文以姚孝遂、肖丁①的《殷墟甲骨刻辞类纂》为语料来源,对文献中所有动宾结构穷尽分类归纳,个别字体的转写依据徐中舒②。 一、动宾基本语序倾向的三大证据 甲骨文动宾结构有动宾和宾动两式,宾语后置是基本语序倾向,主要有三方面证据。
2.标记动宾结构按标记分有标记和无标记两种。所有后置宾语(含后置的单宾语、双宾语、三宾语)都无标记,有标记的仅见于前置宾语。 单宾结构中,宾动式共396例。其标记分三种:(1)偶标式“惟O其V”;(2)前项单标式“惟OV|惠OV|曰OV”;(3)后项单标式“O其V|O惟V|O于V|O允V”。比较:
前项单标式216例,后项单标式共16例,偶标式1例,有标记式凡233例,无标记式163例。标记规模由多到少呈以下序列:前项单标式>无标记式>后项单标式>偶标式。前置宾语有标记和无标记比例为1.43:1。 双宾前置式即
式共3例,仅1例有标记,如“
(为妇鼠之事对母进行祝祭)”。三宾结构都是无标记的宾语后置式,如:
3.嵌套陈述式被另一个陈述式所嵌套,是浅度嵌套;被指称式所嵌套,是深度嵌套。甲骨文动宾式既可被主谓、状中、连谓等结构浅度嵌套,也可被定中结构深度嵌套。单宾语内部,动宾式出现递归或被浅度嵌套的共25个,被深度嵌套的共14个。比较(“()”表有序集合,下同):
甚至是主体论元作后置宾语,也可以被深度嵌套,尽管这样的例子极少。如:
宾动式不能被深度嵌套,被浅度嵌套的,也仅见1例,是无标记宾动结构的递归式(见§3.1)。这表明,有标记宾动式因包裹着句子层面的语用信息(强调、凸显、语气,或具体语境下的临时变式意义等),所以如无辅助条件,一般不能被深度嵌套。③动宾式是纯句法结构,有标记的宾动式是语用——句法结构,无标记宾动结构主要是句法非定型性的表现。 殷墟卜辞奠定了汉语动宾结构的基本语序倾向。自西周汉语、金文尚书一直沿袭到现代汉语。④卜辞宾语不同的前置方式起于不同的动因,有标记前置归因于强调需要,无标记前置归因于原始语言较低的句法模式化水平。以下分别展开论述。 二、宾语有标记前置的成因及相关规则系统的繁殖 甲骨文宾语的有标记前置主要是语用强调的结果。理由有二: (1)宾语有标志前置与无标记前置共存,396例宾动式单宾结构中,143例有直接证据表明是从无标记前置到有标志前置的标记化和复杂化关系(比较下例)。有标志前置的语势强度明显高于无标记前置,否则无存在需要。
(2)与“其”相关的宾语前置是以“其”的复指强调为第一推动力,经多环节适应形成的。⑤以下对第二点详加论证。 1.“其”的代词性和以它为标记的宾语前置“其”标记的宾语前置是以“其”的代词性为条件和基础,以它对宾语的复指为手段,以获得强调效果为目的形成的。 尽管“其”在殷代甲骨文中很常见,但卜辞研究界许多学者不大承认“其”的代词身份⑥或摇摆于承认与不承认之间,据称是“没有见到”或“很少见到”与第一、第二人称平行对称的第三人称代词用法,领属性代词用法即使有,也仅“余燎于其配”1例。张玉金⑦曾就此质疑说,“在西周金文中见不到代词‘其’。难道代词‘其’在甲骨文中只出现一次,在西周时代绝迹了,而在春秋战国时代又复活了?这从汉语发展史的角度来看是讲不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