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语言符号的任意性原则国内外讨论都很多，对任意性原则的理解角度也逐渐多起来，从语言符号本体出发，到引入语言哲学、皮尔斯符号学理论进行讨论，从将任意性作为人类语言区别于动物语言的一个“定义特征”（design feature）到认知语言学兴起之后从人类认知的角度引入象似性等概念进行讨论。那么，任意性原则和认知有没有更深的联系？引入认知的知识，任意性原则是否还成立？ 一、索绪尔任意性原则面临的问题 任意性是语言符号的基本属性，否认任意性就不能揭示语言符号的性质。任意性原则作为结构主义语言学的重要原则，是由索绪尔提出的。索绪尔指出： The bond between the signifier and the signified is arbitrary.Since I mean by sign the whole that results from the associating of the signifier with the signified,I can simply say:the linguistic sign is arbitrary.[1]（能指和所指的联系是任意的，或者，因为我们所说的符号是指能指和所指相联结所产生的整体，我们可以更简单地说：语言符号是任意的。[2]102） 索绪尔把任意性原则作为和能指的线条性原则并列的两条研究语言符号的最重要的原则。这种任意性，指的是能指和所指（音响形象和概念）之间的联系是“是不可论证的，即对现实中跟它没有任何自然联系的所指来说是任意的”[2]104。 由于索绪尔并没有充分论证任意性原则的存在理由，任意性原则后来受到诸多的挑战，反对任意性原则的论据中有拟声词、感叹词等方面的证据，对此，索绪尔做出了初步的回答：它们不是语言系统的“有机成分”，数量有限；它们一旦进入语言系统，将不可避免地被卷入到语言的语音演变、形态演变等语言变化之中，从而“披上了一般语言符号的不可论证的特征”[2]105。 任意性原则遇到的另外一方面的挑战是，有一部分语言符号具有一定的可论证性。这主要涉及到词汇层面的隐喻和转喻构词，例如：“头”→“山头”，“眼”→“泉眼”，“茅台（镇）”→“茅台（酒）”，“新面孔”→“新面孔（人）”。通过隐喻或者转喻产生的语言符号不一定能找到规则，但是可以找到理据。索绪尔也举出了类似于法语的“dix-neuf（十九）”这样的数词具有可论证性的例子，又如一些派生词缀（例如英语中的“-er”）参与构成的新词也具有一定的可论证性。有鉴于此，“语言符号具有任意性”这个判断就需要做一些限定。索绪尔提出“相对任意性”的概念，就是为了解决这类问题。 从索绪尔的论述可以看出，他所谓的任意性，或者说绝对任意性，指的是所指和能指之间的关系是任意的。从语言符号的基本符号单位的编码来看，这一条原则是正确的、必要的。索绪尔设想任意性原则可能是所有符号系统的一个基本属性，正是这个属性使得符号系统更加“理想”。站在所有符号系统的高度，我们应该考察的是符号编码过程中任意性原则的体现。这就涉及到符号的能指、所指和它们之间的联结三个方面。 二、符号理据性或象似性的局限 在展开我们的论述之前，先回顾一下国内关于任意性的一些讨论。索绪尔《普通语言学教程》之后关于任意性的讨论一直没有中断，1988年许国璋等发表挑战任意性的文章以后至21世纪初国内掀起了一个争论的高潮[3]，这一时期对任意性持否定观点的主要有许国璋、李葆嘉[4]、王寅[5]等，持肯定观点的主要有索振羽[6]、石安石[7]、朱永生[8]等。反对任意性的论述主要出自语言符号的象似性观点和理据性观点。[9] “象似性”（iconicity）这一概念来源于符号学家皮尔斯（Perice）的“象征”（icons）概念[10]，Haiman等比较系统提出了这一概念，提出“同构”（isomorphism）和动因（motivation）像似两种类型[11]，许国璋[3]在探讨任意性问题时把Hockett[12]文章中的“non-iconicity”翻译成“非象似性”，这是“象似性”这个概念比较早地被引入中国语言学界。根据王寅的概括，象似性指的是：语言符号在音、形或结构上与其所指之间存在映照性相似的现象。[5] 王寅概括指出：在语言系统中，象似性表现为距离相似性、数量相似性、顺序相似性等。[5]这一原则在不同的语言单位层面都有论证，涉及到语音、构词、语法结构等多个层面。范文芳等从语音、词汇、语法三个层面找出语言符号的“理据性”（motivation），并指出：实际上象似性可以视为理据性的一种，两方面所提出的语音层面的证据都缺乏说服力[13]。 Bolinger指出：把舌放在高和前的位置发出的元音和“小”的意义似乎存在着某种联系，特别是wee（极小的）和teeny（极小的）中的那个元音，而那些由舌处在低的位置发出的元音总是表示“大”的意义，这种联系不论在哪种语言里都是存在的。口腔的大小（在发ee音时口腔的开口度最小）跟它表达的意义是相称的。切一块小东西时，我们用chip（切削）这个词；而切一块大的东西时则改用chop（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