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态兴,则文明盛;生态衰,则文明败。党的十八大和十八届三中全会明确提出“生态文明建设”“加强生态文明制度建设”“建立系统完整的生态文明制度体系”和党中央、国务院印发《关于加快推进生态文明建设的意见》《生态文明体制改革总体方案》《生态文明建设考核目标体系》以来,从中央到地方、自上而下吹响了全面推进生态文明建设的总号角。生态文明建设成为摆脱或克服当前我国所面临的生态困境或生态危机的总出路、总对策,成为实现“中国梦”、构筑“美丽中国”目标指向的必由之路。生态文明审计,作为国家治理体系中的重要监督系统,理应或必然是生态文明建设的重要监管工具,回应或响应生态文明建设所提出的审计诉求自然是其分内之事。但是,生态文明审计不同于环境审计和生态审计,也有别于领导干部自然资源离任审计和自然资源资产负债表审计,为此,需要厘清与生态文明审计密切相关的几个基本理论问题。就此谈点看法,求教于大方。 一、生态、文明和生态文明的概念辨析 生态文明(Ecological Civilization)是一个颇具中国特色的概念,是一种符合中国语公文写作和叙述习惯的表达方式,严格地讲它不是“舶来品”。美国学者罗伊·莫里森曾提到过“生态民主”(Ecological Democracy)一词,强调“社会环境与结构可持续发展”要“与社会政治制度的重建式变革相对应”;美国绿色左翼学者弗雷德·玛格多夫在《和谐与生态文明:超越资本主义的自然异化》一文中集中讨论过与生态文明有关的议题,认为生态文明是一种人与地球、人与人之间和谐相处的文明,是一个真正可持续的和生态健康的社会。但是,从既有文献看,国外专门研究或直接使用“生态文明”一词的尚不多见。究其原因,可能与中西方文化尤其是思维方式、认知习惯和知识体系不同有关。 德国著名哲学家黑格尔说过:“一个定义的意义和它的必然证明只在于它的发展里,这就是说,定义只是从发展过程里产生出来的结果”。生态文明概念的形成与提出亦自然遵循这样的逻辑。我国著名生态农业学家叶谦吉教授早在1987年就呼吁:要大力建设生态文明,认为“人与自然要协同发展”“人类既获利于自然,又还利于自然,在改造自然的同时又保护自然,人与自然之间保持和谐统一的关系”;我国著名生态经济学家刘思华教授也曾强调:“在社会主义制度下,人民群众的全面需要及其满足程度和实现方式,是社会主义物质文明、精神文明、生态文明三大文明建设的根本问题”。改革开放,尤其是党的十八大以来,生态文明逐渐成为我国经济、社会和政治生活中的“热词”,先后形成了生态文明是“改善人与自然、人与人的关系,建立有序的生态运行机制和良好的生态环境所取得的物质、精神、制度方面成果的总和”、“人类在改造自然以造福自身的过程中为实现人与自然之间的和谐所作的全部努力和所取得的全部成果”、“人类发展过程中所形成的一种新型的文明形式”、“人类社会继原始文明、农业文明和工业文明以后的第四种文明社会形态”、“人与自然交流融通的一种状态”、“人类选择的一种新的生存与发展模式”、“以人与自然、人与人、人与社会和谐共生、良性循环、全面发展、持续繁荣为基本宗旨的伦理形态”和“社会文明在自然环境中的扩展和延伸”等十几种代表性观点。 单从字面上理解,生态文明是“生态”与“文明”两个词的组合。“生态”(eco)一开始只有构词成分而没有名词形态。我们看到的“生态”一词是德国生物学家海克尔在创立“生态学”(ecology)概念时对“eco”所给出的解释,即“eco”来自希腊语“oikos”,表示“房子”或者“栖居”。十九世纪中叶后才具有了“意味着相互依存的共同体、整体化的系统和系统内各部分之间的密切联系”、“是与生物有关的各种相互关系的总和”、“生物之间以及生物与环境之间的相互关系与存在状态”的现代意蕴。如今,“生态”一词已被赋予许多新的价值内涵,尤其是一些诸如“绿色、和谐、稳定、健康、可持续、动态平衡”等美的、积极的价值取向和人生追求,且时常作为修饰词或限定词使用,譬如“生态工业、生态城市、生态文学、生态伦理”等。 “文明”一词,在中国,最早见于《易经·乾卦》中的“见龙在田,天下文明”和《尚书》中的“俊哲文明”,唐代孔颖达在注疏《尚书》时将其释义为“经天纬地曰文,照临四方曰明”,清代李渔在《闲情偶寄》中有“辟草昧而致文明”之说;在西方,源于拉丁文“civis”,意指城市的居民,即“市民”,最早见于十八世纪法国米拉波(V.R.Mirabeau,1756)的《人口论》,指“行为方式与习俗以及交际形式及情感方式的形成,重视礼仪、斟酌词句、注重交谈能力和发音的清晰等”。现在,“文明”一词已经引申为“反映人类社会发展程度”、代表“人类社会的进步和开化状态”、表征“人类社会的经济、社会和文化的发展水平与整体面貌”等多重涵义。概言之,文明是指“人类借助科学、技术等手段来改造客观世界,通过法律、道德等制度来协调群体关系,借助宗教、艺术等形式来调节自身情感,从而最大限度地满足基本需要、实现全面发展所达到的程度”。 很显然,“生态”,就其本意而言,是指一种自然状态,尤其是指天然状态,是宇宙、地球演化时自然地生成和延续下来的;“文明”则“是个对抗的过程,这个过程以其至今为止的形式使土地贫瘠,使森林荒芜,使土壤不能产生其最初的产品,并使气候恶化”、“是人类改造世界的物质和精神成果的总和,是人类社会发展进步的象征”,即是人类活动所带来的超自然的印迹。换句话说,文明就是人和社会从自然状态中超拔出来,并且重新塑造自然的过程。也就是说,文明至少在某种程度上是人或人类致力于摆脱纯自然性力量及其规律的控制,并以人类社会的方式生存、生活与繁衍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