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B83-09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2-612X(2017)07-0006-04 蜀学是指由苏洵创立,经苏轼、苏辙发展而成的学术思想和学术流派,它与王安石“新学”、二程“洛学”三足鼎立,一度成为北宋时期的官方学术思想,对当时和后世产生了不容忽视的影响。但正如夏君虞先生所言:“蜀学,当然以四川一省的学问为对象。苏氏一支固然是蜀学,苏氏一支以外的学问也不可略去不说,凡是四川人创造的,或者是别人创造而为四川人奉行的学问,都可谓之为蜀学……”[1]93所以,对蜀学的研究不能仅限于三苏,还应注意三苏蜀学的“前因”和“后果”。这同样适用于蜀学美学的研究。三苏美学虽然是蜀学美学的高峰,但高峰之前必有铺垫、之后必有传承,对蜀学美学的研究就应注意三苏美学以外的内容。陈抟的蜀学美学思想就是其中之一。关于陈抟的籍贯大致有两说:一为亳州真源,一为普州崇龛。前者为今天的河南鹿邑,后者被认为是四川安岳县或重庆潼南县。本文据胡昭曦先生的考证,认为陈抟是今重庆潼南县人[2],且为宋代蜀学及蜀学美学草创时期的代表人物。 一、陈抟蜀学美学的哲学始基 陈抟的蜀学美学较之后来的三苏具有偏向于道教的倾向,但在本体论方面,他们还是较为一致地认为“道”是宇宙的本体,“道”是其蜀学美学的哲学始基。 早在先秦,《道德经》就曰:“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3]117后世道教也认为:“道者何也?虚无之系,造化之根,神明之本,天地之元……万象以之生,五行以之成。”[4]674“道”就是宇宙万物的生命本源及其规律。陈抟效法这种“道”本论而进一步提出:“夫道化少,少化老,老化病,病化死,死化神,神化万物,气化生灵,精化成形,神气精三化,炼成真仙。”[5]436一方面,人的生命和万物的生命都源自于“道”,另一方面,万物之形和神都依“道”而生。陈抟之论较之以往“道”本论显得更加的细化,因为无论是人与物,还是精神与物质,皆以“道”为本体。 当然,在陈抟的思想中,还存在与“道”相通的本体论范畴——“气”“一”。《张三丰全集》卷六引陈抟《答人问姓》曰:“一气淘今古,阴阳造化奇。”[6]188自然造化、古往今来都是阴阳二气相互造作的结果。元代章希贤《道法宗旨图衍义》卷下引陈抟语:“一者,数之本宗也。凡物之理,无宗本则乱,有宗本则不当用,用则复乱矣。”[7]616“一”就是万物之“理”,即万物之所以存在的根本。但这并不是说陈抟持有多元本体论思想。因为在道教哲学中,“道”“气”“一”同出而异名,如“一,元气也。二,阴阳也”[8]175;“一,道也”[8]170。所以,“道”即“气”,即“一”,它们都是生命之源、造化之规律和万物之本质。 “道”是宇宙万物的本体,自然也是万物之美的本体。在陈抟看来,自然造化之美不是人或人心造作而成的,而是“自然而然”的。他说:“夫天之垂象,的如贯珠,少有差则不成次序矣。故自一至于盈万,皆累累然如系于缕也。”[9]216“的如贯珠”“成次序”“累累然如系于缕”都指的是自然造化之美,这种美不是出自于人心或人工创造的,而是“天之垂象”,即来源于其本身,是自然造化的本然属性。这本然属性就是“道”,因为“道法自然”[3]64。所以,自然造化之美来源于“道”,其生成过程也是“道法自然”的过程。另外,人之美也以“道”为本。道教“相信人们经过一定修炼可以长生不死,得道成仙。道教以这种修道成仙思想为核心”[10]1。所以,在道教徒心中,人真正的美不是外在的修饰而是生命的长久永恒(“仙”),而生命的长久永恒有赖于得“道”。陈抟说:“日久自然变为宝珠,所以人皆不死是也。故经云:‘大道无形’也。”[11]879当人们将“道”固守于体内,久而久之就让它成为如“珠宝”那样的美,因为“道”就是生命,能让人长生不死、羽化成仙。 总之,“道”是陈抟蜀学美学的哲学始基,宇宙万物的本源及生命是“道”,自然造化和人的“美”也是“道”。“道”是陈抟蜀学美学的本体。 二、陈抟蜀学中的文艺美学思想 “道”是万物之本、生命之源,但“道”并不游离于万物之外而是寓于万物之中。所谓“触事而真”[12]153、“目击而道存”[13]706正揭示了这一点。不过,观照外物和人生修为的目的不能止于“器”,而是要通过“器”去体悟那本体之“道”。 “道”具有的这种性质以及道器(技)关系对我国古代文艺美学产生了重要影响。《庄子》曰:“荃者所以在鱼,得鱼而忘荃。蹄者所以在兔,得兔而忘蹄。言者所以在意,得意而忘言。”[13]944显然,“意”较之“言”更为重要,因为“言”犹如捕鱼之“荃”和捉兔的“蹄”,是工具、手段,“意”则是目的。所以,要想获得“意”就只能通过“言”但不拘泥于“言”。这其实就是由“器”见“道”在文艺美学中的移植。王弼将道家的这种思想融入了易学之中。他说:“夫象者,出意者也。言者,明象者也。尽意莫若象,尽象莫若言。……得意在忘象,得象在忘言。故立象以尽意,而象可忘也;重画以尽情,而画可忘也。”[14]609对“象”而言,“言”是工具、手段,对“意”而言,“象”又是工具、手段,“言”“象”都是为了说明“意”。要想获得“意”,一方面不能离开“言”“象”,但另一方面又不能拘泥于“言”“象”。这种工夫就是“忘”,“忘言”得象,“忘象”得意。我国古代文艺美学中的这些“言”“象”“意”的思想都根源于“道”论及道器(技)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