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教育学”说

作 者:

作者简介:
熊川武 华东师范大学 教育系

原文出处:
华东师范大学学报:教育科学版

内容提要:


期刊代号:G1
分类名称:教育学
复印期号:1997 年 02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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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教育学(metapedagogy)露面于我国教育论坛未几,便为人们乐道,且褒者众。愚览有关之作,获益匪浅。但察其未涉之处尚多,正反鉴赏不够。尤其对元教育学降生之背景与发展之前景言语甚少,既令人不知其根由与未来,亦使人难识其大体。于此思忖,得来这些文字。

      一

      作为时代的产物,元教育学虽与本世纪政事、经济等不无干系,但更多地得益于反审文化(reflective culture)的启迪。反审文化肇始于本世纪初,勃兴于二次世界大战后,与传统的“肯定文化(affirmative culture)”相对,是审视与超越肯定文化的文化。它不仅揭示肯定文化的不足,而且要感悟肯定文化的出路与前程[①a]。反审文化既是粗放的文化形态,又是反审肯定文化的活动。这里仅就有限层面析之,勾勒元教育学的文化背景。

      (一)反审主体文化,开辟主体合理性道路,诱发教育主体关于教育学弊端的思考。在历史上,文艺复兴运动对人性的弘扬,近代思想家们对人的主体性的讴歌等,形成了以主体理性为基本内容的主体文化。当主体文化处于自信文化的整体氛围中时,它往往过多地肯定人的能动性,且不受怀疑。然而,自然环境与社会实践无情地教训了人类,使之对主体文化进行反审,以便提高主体合理性。主体合理性的基本特征是主体“具有判断能力和目的合理的行动,具有道德审判力和可信任的实践,具有敏锐的评价和美学表述能力”,而且能“针对自己的主观性进行反思”,能洞察在自己的“认识”、“道德实践”、“美学实践”方面存在的“一系列不合理限制”。概而言之,“谁要能够解释自己的不合理性,他就是一个具有主体合理性的人”[②a]。对主体合理性的追求势必引起人们对自身行为及其结果的反审。作为人类行为结果之一的教育学自然成为教育主体(社会教育主体、群体教育主体、个体教育主体的统一体)的反审域。因之,早在本世纪初期,作为“实验教育学”创立者之一的莫伊曼(E.Meumann)等人就对传统教育学进行了批评,指出唯有运用自然科学的研究方法,通过对经验事实的发现,找出普遍规律,教育学才算是科学的[①b]。后至40年代,哈迪(C.D.Hardie)在《教育理论的真理与谬误》中发难,认为“由于存在着许多互相冲突的学说,教育理论的现状很难令人满意”[②b]。再后,奥康纳(D.J.O'Conner)对以往的教育理论进行了深入的分析,批评道“关于教育的理论经常是各种不同陈述的极其复杂混合体”,“‘理论’一词在教育方面的使用一般是一个尊称”[③b]。这些人对教育学的开创性反审,很快引起部分教育理论工作者的强烈共鸣。

      (二)反审意识文化,清理思路、拒斥形而上学,为教育主体反审教育学提供武器。这里的意识文化主要指哲学。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以罗素(B.Russell)、维特根斯坦(L.Wittgenstein)等为首的哲学家开始了对传统的形而上学哲学的反审,并形成了庞大的分析哲学流派。分析哲学的主旨在于清理形而上学哲学意义混乱的概念与命题,用“奥卡姆剃刀”把无法用经验证实的所有命题剃光,以净化哲学领地。对此,罗素毫不隐讳地说,分析哲学在于“用零碎的、详细的以及可检验的结果代替大量未经检验的、仅仅求助于某种想象而引述的一般性结论”[④b]。维特根斯坦似乎走得更远。他说:“真正说来哲学的正确方法如此:除了能说的东西以外,不说什么事情,也就是除了自然科学的命题,即与哲学没有关系的东西之外,不说什么事情;于是当某人想说某种形而上学的东西时,总是向他指明,在他的命题中他并没有赋于某些记号以意义”[⑤b]。应该说,分析哲学虽然派别众多,有些观点甚至大相径庭,但这种以自然科学为参照的反审标准,以及对概念和命题进行逻辑分析的方法,是大多数派别认同的。为了向共识的方向前进,分析哲学家们开展了一系列反审活动(meta-activity)。如果说提出概念和命题可以看作是第一级(first-order)的哲学活动,那么对这些概念和命题进行反审便处在更高的抽象水平上。也就是说,它是元水平或第二级(second-order)的哲学活动。依此类推,对第二级进行反审可视为第三级(third-order)的哲学活动。分析哲学家们的反审活动正是处于第二级或更高的抽象水平上。这些直接影响了部分教育理论工作者,以致他们坚持不懈地建设以分析哲学为基础的教育哲学。德国元教育学家布雷津卡(W.Brezinka)尤为突出,他矢志探索“有思想基础的、在逻辑上犹如实验检验过的、合乎规律性的体系”以及“分析哲学的科学学说意义上”的理论[⑥b]。此外,西方英语国家的一大批分析教育哲学家诸如彼得斯(R.Peters)、迪尔登(R.Dearden)、威尔逊(J.Wilson)、怀特(J.White)、赫斯特(P.Hirst)、谢富勒(I.Scheffle)、索尔蒂斯(J.Soltis)无不从分析哲学受教得益,不同程度地运用逻辑分析方法从事自己的事业。

      (三)反审科学文化,启示科学“自我反审”,形成教育学不得不反审的趋势。对科学文化进行反审,发韧于科学哲学。科学哲学门派颇多,但就主攻方向言,可分为二:一是追求哲学科学化的科学哲学(scientific philosophy),其重要工作之一是把自然科学方法引入哲学。二是关于科学的哲学问题的科学哲学(philosophy of science),主要思考科学的本质、方法、评价标准和科学概念、定律、理论体系等,进而提出科学究竟是什么,它与非科学的界线何在。总之,它追究科学发展逻辑和科学合理性。除科学哲学外,科学学与元科学(metascience)都肩负着反审科学文化的使命。科学学不仅涉及科学知识本身,而且涉及科学家的研究活动、科学的社会作用等,把科学置于由知识体系、研究活动、社会作用等构成的系统中进行研究,以便从静态与动态的结合上发现科学发展的逻辑。不言而喻,科学学与科学哲学有一定的交叉部分。元科学一方面用逻辑分析的方法对科学概念和逻辑结构进行分析,另一方面把科学作为一种社会现象进行全面的研究,是涵盖了部分科学哲学和部分科学学的学科。这里不论科学哲学、科学学、元科学的疆域之争,仅就其旨趣而言,无疑是殊途同归。它们对科学的一般意义的反审,使一些具体领域的科学大受启发,纷纷走上“自我反审”的道路。近几十年来,以反审为特征的各类“元性质”科学诸如元社会学、元物理学、元化学相继问世。如此热烈而宏大的科学反审场面,强烈震动了教育学,使之急不可待加入了“元”行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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