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的内容可以归纳为一、二、三。目前知道的所有自然语言都按照同一个顺序造句,以通常的句法树形图来说就是永远自上而下,此乃一。物理学中定义熵的法则是热力学第二定律,权作二。而文中讨论的异常wh-移位有三类,是为三。 1.高先低后的句子生成顺序 首先声明,这里所讨论的句子生成顺序,是指实际的造句过程,而非最简方案理论里的由小到大逐步融合造句成分的理论顺序。以汉语为例(暂时忽略无关细节):
主语“她”最先被说出,同时也是结构图里位置最高的成分;助动词“会”是句子里的第二个词,位置仅仅低于主语;依此类推。问题在于,似乎没有任何语言和汉语同构却以反向顺序由低向高造句(即“阿拉伯话说流利地会她”)。一些语言(比如爱尔兰语)的基本语序是动-主-宾(相当于“说她阿拉伯话”),但近年的研究表明,这并非从低处的动词先说起,而是把动词上移到结构上高于主语的位置,句子的第一个词仍旧是最高的成分。为了便于讨论,我们把这个现象称为“高先低后”。 高先低后在语言中没有例外①,所以其背后肯定有一个根本性的原因。在目前的理论中,这个原因是未知的。有人可能会说,每个句子中先说的是旧信息,后说的是新信息。但是焦点信息是讲话者设定对方尚且不了解的内容,是新信息。而近年来的句法制图理论(cartographic syntax;可参考Rizzi(2004)中关于这个题目的多篇文章)有大量证据说明,焦点在句子中的结构位置非常高,在主语之上,比如“你的那篇文章我已经读过了,她的还没有。” 另一种可能性是先行词要“先行”。这个说法不但有合理之处,而且可以从更深的层次获得支持。Julien(2000)做过一番统计,发现被调查到的语言中,基本句的构成要么需要把vP中的主语上移到TP的位置(比如英语和汉语),要么需要把动词上移到T的位置(比如爱尔兰语),要么是两者都上移(比如法语),唯独没有语言完全不移动,即基本句的语序是主-动-宾(因为所有的成分都停留在vP和VP中的初始位置),而带有助动词的句子语序是助-主-动-宾(助动词的初始位置在vP之外,其余同基本句)。Baker(2002)和Li(2005)都试图对此加以理论上的解释。但无论最终的原因是什么,从Julien(2000)的发现中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即人类语言中的句子(clause)都涉及成分移位。如果用Chomsky(1995)的拷贝理论(copy theory)来表述,则每个句子必然包含下述结构:
其中X是被移动的成分,X-拷贝对应于形式理论中经常用到的语迹(trace)。用更通俗的术语来说,X是X-拷贝的先行词。此外,已知移位的终点必需成分统治(c-command)起点,即X必需成分统治X-拷贝。如果(2)是所有语言的句子结构,而先行词必须先行,那么可以由此推论出句子只能由高向低生成,因为先行词X注定高于X-拷贝。 我们认为,这个思路在方向上是正确的,但是在细节上有明显缺陷,尚不足以解释高先低后。首先,并非所有的先行词都只能先行:
这类例子一直被用来讨论约束条件(binding conditions)的精确定义,其中每组共指关系(以下标k表示)都是语义上的先行词后置,比如(4)里的“彼此”回指“她们两人”。其次,句子中的任何量化成分(quantifier)都具有超越自身位置的量化域(scope)。以汉语的疑问代词为例: (5)a.同事问你昨天去了哪儿。
动词“问”的宾语从句必须是问句,而问句在其他语言中是通过在句子最高结构(=CP)里包含疑问算子来实现的,即CP是疑问代词“哪儿”的量化域。以此推断,(5a)应该在某个造句节点上表达为(5b)。如何得到(5b),在汉语学界是一个大问题。Huang(1982),Cheng(1991),Tsai(1994)和Hu(2002)既借鉴前人又有推陈出新的不同见地。如果把争论的细节暂时搁置而接受(5b)为正确的表达式,那么[疑问算子x,x=地点]就跟句末的x构成一个依存关系。问题是,这个依存关系中被听到的一方,从结构上说位于低端;而在汉语中,位于低端等同于在造句过程中出现得更晚。换句话说,在一个依存关系中,显性成分可以晚于隐性成分出现。既然如此,为什么没有一种语言在结构上和英语一样构成问句Where did you got yesterday,但是把其中的各种依存关系(包括where...t)反过来表达,先处理隐性的t后说显性的whe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