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本世纪20年代，英国著名史学家威廉斯就如此评价古希腊人在货币与金融方面的成就：“他们是以货币经济代替自然经济的第一个民族。国家所有的企事业都使用金属货币。用通货交赋税代替劳役。用货币工资作为劳动报酬。用货币交地租代替用物品。希腊人首先发明靠资本兴办大规模的农业、工业和殖民开垦。银行和保险机关已开始出现。”〔1〕这一颇具份量的评语引起了笔者的兴趣， 货币与金融业是怎样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诞生，并以什么样的方式发挥其作用的呢？这就是本文企图探讨的主题。 一、货币在古希腊的产生 荷马曾在其史诗《伊利亚特》中描绘过希腊人在港口与来自兰诺斯岛的酒贩进行交换的场景：“有的用黄铜，有的用发光的铁，有的用兽皮、牲畜或奴隶。”而在同一史诗的另一场面里，他更详细地记下了英雄阿喀硫斯颁发给竞技会上角逐者的奖品：胜者获一尊价值12头牛的大鼎，败者则得到一名价值4头牛的女奴隶。〔2〕从以上文字，我们至少了解到两个事实：其一，荷马时代（公元前11～9 世纪）贸易已成为较普遍的现象；其二，当时还处在以物易物的阶段，货币尚未产生。 在稍后即约公元前8世纪上半期， 我们又在赫西俄德的《工作与时日》中，读到这样一些句子：“……你就这么等着，等到航海季节到来时，再把船拉到海边，装上货物出海，这样你可以用它获利。” 〔3〕“钱财是穷人的生命，但是死在波涛里是可怕的。”〔4〕由此， 再一次证明了远古希腊人商业及金融的存在，但当时真正意义上的钱币并未产生，人们仍然用牲口，尤其是牡牛作为货币单位。此外贵重物品如青铜、铁片、斧头和三脚鼎等亦被用作等价物。物物交换方式的缺陷是致命的，“第一，买方可能没有卖方在交换中想要的东西；第二，需要大量的时间讨价还价以决定不同物品的相对价值。”〔5 〕对这一缺陷的克服，终于导致了货币的产生。 促使货币产生及初期金融活动开展的，无疑是发生在公元前8～6世纪的大殖民活动。由该活动引起的商业贸易的蓬勃开展，导致了公元前7世纪货币的产生。 希罗多德说吕底亚人“是最初铸造和使用金属货币的人，他们又是最初经营零售商业的人”。〔6 〕这个小亚细亚的古国不仅与古克里特岛与希腊的居民渊源深厚，而且曾迫使当地大多数爱奥尼亚人城市隶属于它。〔7〕由此看来， 货币经居于小亚的希腊人引入希腊本土是有可能的。另一方面，人们又发现了希腊早期的铸币实物：一枚据说是由厄基那岛上亚哥斯王费当在位时（公元前7 世纪初）发行的银币，它重约12.5克，正面铸有龟形。但对厄基那岛与阿哥斯城间的位置偏差，埃夫伯里提出了质疑。〔8〕由此看来， 要么该钱币铸于南希腊的阿哥斯城费当王统治时，但流通到了厄基那岛；要么厄基那岛当时正处于阿哥斯城费当王的势力范围，在此铸币便有了可能。但无论如何，在该世纪稍后一段时间里，诸如科林斯、雅典这样的一些工商业领先的城邦已能自行铸币。而到公元前6世纪时，连大希腊（西西里、 意大利南部殖民地、北希腊及里海沿岸）的殖民城邦也多能定期地发行自己的货币了。当时货币的质地是多种多样的，有金、虎珀金（金银合金）、镀金（铅面镀金）、银、青铜、铁、锡等等。铁币在斯巴达和居叙可使用过，而锡币则主要是西那库斯（西西里岛东南）城邦在暴君戴奥尼夏统治时所用货币。铸币权显然属于国家，此点我们仅从英语“钱币（numismatics）”一词中便可找到答案，其拉丁文nummus 即希腊语的vouos，该词的另一涵义便是“法律”。〔9〕 铸币技术在希腊经历了一个逐步发展的过程。最初货币的形状是不稳定的，例如雅典，其最早使用的银质等价物形如烤肉用的叉子或签子，称“奥波尔”，意即“一把”、“一撮”，继后才成了货币单位。而吕底亚最早的铸币则是椭圆形的。继后，货币才过渡到较规整的圆形。钱币制作工序在不断改进着，先前制作的货币正面多为凹状图案，背面则是空白。直到公元前6世纪中期以后， 希腊人才学会了铸造双面图案。〔10〕据认为两面凸形图案的制作者首先是雅典人。 有了货币，铸币制度便应运而生。最初，希腊人大概是在交易时按照货币的质量、体积和重量来估计其价值；后来，为省去这些琐事，人们便开始在币面打上某种印记，币制便产生了，它无疑应带有国家政权与法律的权威。城邦时代的希腊，诸国林立，战乱频繁，诸邦各自为阵地经营着市场，而该混乱局面无疑又造成了希腊币制的复杂化。在希腊，据认为最早流行的是“厄基那制”，它被伯罗奔尼撒和中希腊大部分城市所采用，其基本货币单位是“斯塔特尔”，重约12克；此外，其“德拉克玛”重约6.3克、“奥波尔”重约1克。继后，随雅典国家的兴盛，其实行的“优卑亚——阿提卡制”则在中希腊的阿提卡、北希腊及里海及黑海沿岸、西西里等地流行开来，其基本单位是“德拉克玛”，重约4.4克，其“奥波尔”重约0.73克。此外， 还有诸如“明那”（约合厄基那制630克、优卑亚制431克）与“塔兰特”（约合厄基那制37.80公斤、优卑亚制25.86公斤）等货币重量单位。而在当时， 一般较大的城邦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均实行着自己的币制，它们有：阿布德拉制、开俄斯制、科林斯制以及罗德斯制等等。在诸币制中，优卑亚——阿提卡制给我们留下了稍多一点的资料：该币制的最小单位是“哈尔卡斯”（铜质），它约等于1／8～1／12个“奥波尔”（银质）； “奥波尔”的面质有2、3、4个不等，每6个奥波尔等于1个“德拉克玛”（银质），其面值有1／2、1、2、4德拉克玛等，最大的为10德拉克玛， 是为纪念公元前480年雅典在马拉松战役获胜而发行的。〔11〕 古希腊各国货币以白银为质地的占多数，但其各自的市场价值因含银量的参差不齐而相异。例如，小亚细亚的福亚西城邦与岛国莱兹波斯所发行的货币，便因质量的粗劣而声名狼藉；波斯人亦曾在希腊货币上切口以验其含银量。而雅典的货币则以其98.5%的高纯度而赢得了各城邦的信任，并被广泛流通。来到雅典的外商，在卖出了自己的货物之后，即使不载回新货，也将买回雅典的货币——这种最纯粹的商品离港，因为他们认为无论在什么地方卖出它们都能得到更好的价钱。〔12〕雅典的优质白银产自阿提卡半岛上的劳里昂银矿，该银矿为国有，其产银的用途由公民大会决定。通常被用作雅典财政或分给公民，但在特殊情况下也可作它用。公元前482 年雅典将军特来斯托克利就曾说服公民大会同意将当年生产的100塔兰特银用来建造战舰。〔13〕公元前413年，斯巴达人进攻阿提卡，矿里奴隶大批逃亡，生产陷于瘫痪，致使雅典出现财政危机，并被迫动用奉献给神祗的金块铸金币和铸造铜币，该状况持续了相当一段时间。〔1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