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明清商人会馆出现的原因

作 者:

作者简介:
张明富 西南师大历史系 重庆 630715

原文出处:
东北师大学报:哲社版

内容提要:


期刊代号:F7
分类名称:经济史
复印期号:1997 年 02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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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要 商人是一个古老的社会阶层,它随着商品交换经常化的出现而产生。中国富商大贾代不乏人,但商人的社会组织——会馆,直到明清时期才出现。这是因为明清历史为它提供了建立的契机。市场扩大,商人增多,士大夫对商人及商业的认同,为商人会馆的出现创造了历史条件;归属感的需要,捍卫商业利益的推动,把商人会馆的建立提上了议事日程。

      关键词 会馆 商人会馆 市场 士大夫归属感 协调商业利益

      会馆首建于明,至清而盛。不但林立于京师街区,而且其它通都大邑,甚至府、县、乡镇也在在有之。会馆构成复杂,种类较多。吕作燮先生将明清会馆分为三种类型:“一是北京的大多数会馆,它们是为了给同乡的官僚、士绅和科举之士居停之用。二是北京的少数会馆和苏州、汉口、上海等工商业城市的大多数会馆,它们是工商业者的同乡行帮会馆。三是四川这样的移民会馆。”[①]其实,如果再细分的话,还可以分出几种类型。如工商业会馆,就可再分为手工业会馆和商人会馆。但这并不影响吕先生对明清会馆分类的合理性。

      明清会馆不仅种类繁多,各类会馆建立的时间也先后不一。最先的会馆为士大夫所建。民国《芜湖县志》卷一三载:“京师芜湖会馆,在前门外长巷上三条胡同。明永乐间,邑人俞谟捐资购屋数椽并基地一块创建”。俞谟在永乐年间,做过南京户部主事,后调至北京为工部主事。这是目前所知最早的会馆,它是同乡京官聚会的场所。工商会馆最早出现于明万历年间。如福建延邵会馆,为延平、邵武两郡纸商出资兴建[②];山西潞安会馆,为潞安锡、铜、铁、炭等工商业者出资兴建[③]等。四川移民会馆,则在清康雍乾时期才出现。虽同为会馆,但由于类型不同,出现的原因也各异。我们不欲全面论列,只拟就明清商人会馆出现的原因做一探讨。

      一、市场扩大,商人增多

      明清时期随着生产力的提高,商品经济的发展,市场较前扩大。但这主要表现在国内市场方面。第一,进入市场的产品增加。(1)农产品增多。明代农业生产力有所提高,粮食亩产245斤,和宋代相比,平均每亩增产80斤;清代亩产310斤,较明代每亩增产65斤[④]。农民缴纳租赋、自给之余,部分粮食投放市场,以换取生活必需品,如盐等。田赋征银也加速了农产品商品化的进程。明代自英宗始,将江南诸省田赋折合成银两缴纳。至万历年间,推行一条鞭法,将各种杂税摊入田亩,改征银两,清代“摊丁入亩”后,徭役全部摊入地亩,计亩征银。农民为缴纳赋税,不得不在市场交易中以自己生产的粮食换取白银。大批粮食进入市场。明清时期商品农业也得到发展,经济作物的种植面积不断扩大。明代耕地面积7.84亿亩,经济作物种植面积为1.176亿亩;清代耕地面积11.5亿亩,经济作物种植面积为2.3亿亩[⑤]。这些经济作物的种植无疑不是生产者自己消费,而是为市场生产。(2)手工业产品也增多。明清时期,小农经济结构发生变化,农民商品性生产较前增强,在手工业产品生产上也表现明显。松江棉花布衣被天下,其西乡,“女红自针黼外,以布为恒业”;金泽,无论贫富,妇女无不纺织。市场肆中设有收布之所,曰花布纱庄。布匹织成后,即携布前往,或以布易花,或易棉纱,“辗转相乘,储其余为一家御寒具,兼佐米盐”[⑥]。青浦盘龙镇,“俗务纺织,里妪抱布入市,易木棉以归,明旦复然。织者率日一匹,有通宵不寐者,东乡日用所需,都从此出。”[⑦]他们采取以布易花、易纱的方式,将日夜辛劳织成的布匹投入市场,以其所得弥补家用,维持简单再生产。民营工业在明清时期也得到发展。南京有织缎机三万张,织绸机一万张,产品遐迩闻名[⑧]。广州有“广纱甲天下”之称[⑨]。不仅大都市如此,在江南市场镇民营手工业更呈现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盛泽镇,在明初尚是只有五六十户人家的村庄。嘉靖年间,居民增至百户,且与农业分离,皆“以绸绫为业”。乾隆时,“居民百倍于昔,绫绸之聚亦且十倍”[⑩]。他如王江泾镇、濮院镇皆是居民繁盛、丝绸生产能力高的专业市镇,濮院镇“日出锦百匹”(11)。其产品大大地丰富了市场的内容。第二,市场网络形成。明清时期,由于商品经济发展,各级市场逐渐形成,并在经济生活中发挥较大的作用。(1)农村集市增多。农村集市在北方称集,南方称墟。它在宋代就已初具规模。到明清时期,数量明显增加。仅就福建省而言,福建八府一州,弘治年间有168个,至清乾隆年间已达700多个(12)。集市数量增大,密度增加。它是土特产的集散地,发挥着生产者之间互通有无、调剂余缺的功能。(2)城镇市场的繁荣。明清时期,大城市遍布全国,如北京、南京、扬州、苏州、杭州、广州、成都等,商业都十分繁荣。除此之外,还兴起了一批新的市镇,如长江沿岸的沙市、九江;运何沿岸的济宁、天津、淮安等;江南的盛泽镇、王江泾镇等。这些市镇位于交通要冲,或经济发达地区,商贾云集,贸易兴盛。通过它,农村集市被联结了起来。(3)区域的市场的发展。中国地域广阔,地形复杂,各地风俗习惯各异,因此,形成了一个个相对独立的经济单元—区域市场,它调剂着本区域内城镇市场、农村集市的余缺,是区域经济发展不可须臾或缺的。明清时期的区域市场有:岭南市场、苏松市场、湖广市场、淮北市场、漳乐市场、齐鲁市场、京津市场、潞泽市场、关中市场、川滇市场、辽东市场等。(4)全国性市场的形成。随着各地区经济的发展及商路的增辟,各区域市场的经济联系日益频繁,形成全国性市场。清前期。出现了“天下四大聚”:“北则京师,南则佛山,东则苏州,西则汉口”(13)这几个地方,商贾辐辏,交易兴旺,是全国性的市场交易中心。

      市场的扩大,为商人提供了广阔的舞台,也为更多的居民业商提供了机会,使商业从业人员较前代大大增加。

      山西,习贾风气极浓。人们在选择职业时,首先是从商,其次力农,而后才是从军、读书应试。“山右大约商贾居首,其次者犹肯力农,再次者谋入营伍,最下者方令读书。”(14)因此,商人在山西总人口中所占的比例较大。明人张四维说:“吾蒲介在河曲,土陋而民伙,田不能以丁授,缘而取给于商计,坊郭之民,分土而耕蕃者,百家不能一焉。其挟轻资,牵车牛走四方者十而九。”(15)蒲州、介休在明代经商人数之多,令人触目惊心!清人徐继畲生于乾隆末年,“籍隶山西”,熟知晋省风土人情。他在给朝廷的奏疏中说:“山西民俗勤俭,古称唐魏之遗,赋税如期,不烦追比,农贾相半,绝少旷游,惜家身而畏吏。”(16)清代山西,农民和商贾各占百分之五十,业农和业商人口相等。

      徽州地处皖南,下辖六县:歙县、休宁、婺源、祁门、黟县、绩溪。这个地区的风俗是“以商贾为第一等生业”(17),男人年满十六岁,就要出门做生意,糊口四方(18)。业商人数极为可观。汪道昆《太函集》:“新都业贾者什七八”(19);王世贞说:“大抵徽俗,人十三在邑,十七在天下。”(20)民国《歙县志》载:徽州地区,“商贾居十之七”(21)。他们对明清徽州经商人口的估计基本相同,约占总人口的百分之七八十。

      我们再看看其它地方。山东济宁州,“多贾贩,民竟刀锥,趋末者众”;临清州,“服贾之民,恒居十之六七”(22)。和山西、安徽徽州地区经商人数在总人口中所占的比例不相上下。苏南的吴江县,“贸易工作为生与夫游手之徒,且十室而九”(23)。福建福清,“什三治儒,什七治贾”(24)。浙江绍兴、金华郡自明代始,“儇巧敏捷者入为胥办”,“次者兴贩为商贾”(25)。从商是仅次于为胥吏的选择,可以推测经商的人数不会少。在明清历史记载中,有关这方面的材料很多,我们不可能将其全部罗列,但涉及的地区已不可谓不广,它已足以说明,明清商人队伍的庞大。而市场扩大,商人增多,形成了明清商人会馆出现的基础。

      二、士大夫对商人及所从事职业的认同

      士大夫在国家政权中,及其原籍所在地,都具有极强的影响力。在国家政权中,他们身居要职,制定和执行政府政策;在原籍所在地,为地方乡绅,称霸一方。因此,商人会馆要立足于社会,并长久地存在下去,必须得到士大夫阶层的许可、支持。而对会馆建立的许可和支持,是以对商人及所从事职业的认同为先决条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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