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B834.3;C91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2458(2016)05-0032-09 DOI:10.14156/j.cnki.rbwtyj.2016.05.005 九鬼周造在《“粹”的结构》中指出,“粹”是“男女在追求(二者距离)无限接近的同时,又绝对不会合二为一,从而体会其间形成的紧张关系”的一种心境,是“寂寞”的“存在者”在与“他者”的“邂逅”与“离别”中自由自在的哲学。九鬼认为“粹”的内涵结构包含三个本质要素:“媚态”“达观”“自尊”。 其中“媚态”以“肉体”性为先导,构成“粹”的实质性内容,是“粹”的质料因。九鬼周造认为,所谓“媚态”,是指一元的自己假想与自己相对的异性之间结成可能关系的二元态度,“粹”中表现出的妖冶、娇艳、魅力等都是以这种二元可能性为基础的紧张。这种二元可能性是“媚态”的最根本的存在规定,当和异性达到完全合一而紧张性消失的时候,“媚态”也会自行消失。“媚态”以征服异性为假想目的,其命运是随着目的的实现而消失。 “达观”是潜藏在自尊根底的自己对他者的变化无能为力时所采取的一种达观的态度。是意识到自己对现实无能为力而达到的一种淡泊的心态。在以男女关系为中心的“粹”的场合下,“达观”是一种对对方感情变化的一种自觉意识。对于艺妓这一特殊的社会阶层来说,与异性之间的自他关系是处于不断变化之中。她们体验爱情,幻灭苦恼的机会更多,故易形成“达观”的心态。而且这种“达观”多体现于年长者的艺妓。艺妓界的“达观”在普通町众中的定着则是来源于江户的大火。江户火灾频发,一旦有火灾发生,多年积累的财富将会灰飞烟灭。物质上的幻灭练就了町众对“浮世”的“达观”态度。 九鬼认为,“自尊”和“达观”都是属于精神性的东西,是“粹”的形式因。三个本质要素尤其是“媚态”是基调,而“自尊”和“达观”则规定了“粹”的民族的历史的色彩。 “自尊”是理想主义带来的精神支撑,为“媚态”的二元性提供进一步的紧张与持久力,以保持其可能性始终存在。九鬼周造认为,关于“自尊”的意识来源于武士道,“自尊”中“有着活脱脱的武士道的理想”。但笔者认为,虽然自尊来源于武士道,却包含着对武士的一种反抗。作为意识现象存在状态的“粹”是町人享乐主义的精神体现,鲜明地反映了江户文化的道德理想。接下来将会具体分析“粹”能够在江户时期形成并定着的具体社会背景条件。 一、江户的繁华 德川幕府在江户定都后,为了稳固自己的统治,制订了“参勤交代制”,这一制度在宽永十二(1635)年制定下来,要求各地大名原则上一年在府,一年在国。为此全国交通大为发达,大名们不得不为此花费巨额开支,在江户广建府邸。因此江户的大名和武士非常多,他们属于被供养阶级,整天无所事事,成为促进江户消费文化发展的有力团体。吉田东伍在1910年根据江户大米的消费量推断出当时人口约为140万以上,其中武家人口大概有50万左右(包括其家人及家臣在内)。而幸田成有根据享保六(1721)年以来的记录,认为江户当时人口约为100万~110万左右,但武家人口为50万左右的推断是一致的[1]。在士农工商的等级制度下,五十万的武士属于统治阶层,不参加生产活动,是纯粹的消费团体。由此可以说江户作为都市的基本性格是武士的消费都市。 根据商品经济供需平衡的原理,有消费者的地方就会有工商业者,参勤交代制也吸引了众多的御用商人及新兴町人①向江户聚集。另外失去土地的农民也来到江户,成为大名、武士或有钱町人家的“奉公人”。 因为各阶层人向江户聚集,江户成为当时世界少有的人口百万以上的“大都市”之一,商业经济极度繁荣。井原西鹤《世间胸算用》中的描写,充分体现了江户当时的繁华。 自年末的12月15日开始,日本桥、中桥、京桥一带繁华无比,珠宝之市也不过如此。……区区驱魔弓卖至黄金二两,竟有大名家子息乃至町人竞相购买。商家毫无休息之闲暇,真正是钱如流水,白银如雪,走过可远眺到富士山的日本桥的脚步声如同百千万辆车轮通过般轰然作响。……船町的鱼市,翻开每日卖帐,虽是四面临海之国,竟有如此多不知名目之鱼,不由自叹浅薄。神田须田町的菜市,每日由近乡运至的仅大根(萝卜)就有数万驮。装满唐辛子(红辣椒)的浅桶罗列摆放,如同龙田山的红叶之锦。 夜晚来临则灯火通明,尤其是年三十之夜,商家夜入千金之事常有。[2]95 庆长十八(1613)年持英国国王詹姆斯一世书简请求与日通商的英国使者约翰赛里斯在《日本渡航记》中写到: 江户之大非骏府之能比,建筑极为壮观华丽。栋瓦与隅瓦皆镀金,户门之柱亦镀金涂漆。[2]96 无疑这是大名家的武家府邸,极尽奢华之装饰。 此外,作为荷兰商馆随行医生两次(1691年、1692年)到过江户的肯比尔在《江户参府纪行》中也写到了当时江户的繁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