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北京话的音节与词汇 我们先从北京话的音节(syllable)看为什么说它是一个重音语言。 Duanmu(2014)在《Syllable Structure and Stress》(音节结构和重音)一文指出: “说本土话的人对实足音节(full syllables)和弱音节(weak syllables)表现出来的重音不同的语感是非常清楚的;这种重音的不同一致地反映在语言学家的观察报告里面(Chao 2002;王志洁和冯胜利2006)。实验语音学发现,北京话(Woo 1969;林茂灿和颜景助1980)和上海话(Zhu 1995)实足音节的韵母比弱音节的韵母长一倍。不仅如此,弱音节的韵母常常弱化为一个央元音,以致丢失韵尾的辅音。”① Duanmu(2014)举的例子是: (1)重读 轻读 例子
Duanmu(2014)的结论是对的:母语者能够对音实调足的完整音节和轻音节之间的轻重差异具有十分清晰和一致的判断:北京人在说北京话时是有轻重的。 不仅如此,实足音节的韵母还可以从音系理论上进一步示解(be represented)为VX,亦即韵母有“V”和“X”两个位置。弱音节的韵母可以示解为V,只有一个位置。用节律学的话说,韵母具有两个韵位(VX)的音节,叫重音节,韵母只有一个韵位的音节叫轻音节(Duanmu 2014)。② 据此,“个、吗、(地)方、(木)头、(脑)袋”是轻音节;“鸟、蛙、恩”是长音节、重音节。实足的音节在音系学上的两个韵位(VX)和轻音节的一个韵位(V)构成了节律音系上的重音节和轻音节。这从理论分析上说明:北京话的音节有轻重的不同。 这是本文所说“北京话是一个重音语言”的第一个证据。③还有更多的证据支持重音说。请看: (2)棋子 方舟子 妻子 旗子 炕头 砖头 包头(地名) 木头 在北京话里,上面的四个“子”和“头”有不同等级的重量。这一方面说明北京话的音节有轻重之别,另一方面也说明北京话的“轻重”不是简单地两级轻重,而是有四个不同的等级。亦即: (3)a.重音节 稍轻音节 轻音节 最轻音节 b.超强 强 弱 无重音节 c.棋子 方舟子 妻子 旗子 d.μμμ μμ μ invisible④ 事实上,只有理解了北京话里面的这种轻重关系,才能看出并理解最小轻重差异对的存在。请看:
说汉语都没有重音,显然不是事实,因为北京话的重音可以区别意义。比较(黑体大写字母代表重音):
(6)a.你知道这种炒饭的味道吗? b.你知道怎么炒饭的技术吗? “怎么炒饭”中的“炒饭”是动宾短语,而“这种炒饭”中的“炒饭”是名词。但上面两句中的“炒饭”即使北京人,也不容易辨其轻重,⑤遑论没有北京重音语感的南方人。那么能说“炒饭”没有重音吗?看一下下面语境中的“炒饭”就不言自明了。 (7)A:这是什么? B:这是炒饭。 (8)A:你会什么? B:我会炒饭。 例(7)中的“炒饭”是名词,例(8)中的“炒饭”是动宾词组,彼此的轻重语感和例(6)中的显然不同:名词性“炒饭”的读音不会出现在第二例中助动词“会”的后面。就是说,动宾的“炒饭”在句末的位置上一定是后重。由此可以看出汉语(这里指的是北京话,下同)是有轻重之分的。 上面的论点还可从王志洁和冯胜利(2006)的例证中清楚地看出来。例如: 左重:安静、帮助、包庇、猜测、仓促、方便、穿戴、刁难、吩咐、收获、声誉、干涉、估计、规律、恢复、督促、修炼、庄重、伤害、辜负、遭遇、装饰、家务、经验、科目、安慰、方式、舒畅、温度、发育、亲切、敦厚、压力、忧郁、偏僻、…… 右重:包办、编队、编号、标价、参战、车库、充电、出众、担架、灯泡、登陆、抽空、发电、光棍、出错、发货、刀刃、开业、拉客、拍卖、拼命、签字、失控、输液、听话、偷税、销假、歇业、心细、宣战、支票、山洞、交账、生病、失业、…… 不分:安葬、搬运、鞭炮、出售、车速、当代、崩溃、方案、分店、干旱、更正、宫殿、关闭、规定、欢度、激战、交替、接近、经费、捐献、军备、科技、空运、驱散、升降、收购、书信、酸菜、通货、先进、相互、宣告、招聘、诸位、香料、…… 上面这些词汇的轻重格局用图形表示,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