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关于声调、语调和语气词，学者们就其中两两之间的关系多有论及（如Chao 1968，Yau 1980，Yip 2002等）；而冯胜利（2015）则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指明三者之间的关系：“语调—语气词实出一根”（语调与语气词互补，两者可归并为“语调素”，语气词可分析为语调的一种变体）、“声调—语调殊难两并”（声调与语调互斥，故而有无声调将影响到“语调素”实现为语调还是语气词），并进一步提出关于“语调素类型”（Intonationeme Typology）的预测： ①有声调语言都有句末语气词； ②非声调语言没有句末语气词（除非该语言其他因素造成类似于语调和声调的冲突，才产生语气词）； ③声调越多越复杂，句末语气词也越多越复杂； ④句末语气词越多越复杂，语调就越简单越贫乏（如闽南语）； ⑤某一语言从非声调语变成声调语，将无可避免地带来“从无句末语气词变为有句末语气词”的平行发展。 冯文见解独到，上述假说也富有启发性。该文给出一系列现存语言的证据以支持其假说，如（部分）印欧语、汉语方言、泰语、越南语、日语、Kisi语；但在附注中也提及一些反例，如俄语、蒙古语、维吾尔语，因此有必要针对冯文的假说进行跨语言考察。另一方面，类型学数据可以反映语言系统内部不同结构特征之间的关联（即“类型学相关性”①），这方面研究的材料和方法也都已有积累（详见Ladd et al.2015述评），如关于“蕴涵共性”（implicational universal）的经典研究以及对“四分表”（tetrachoric table）的分析（详见Croft 2003第三章），因此，可以通过分析、处理相关的类型学数据，来考察声调、语调和语气词的相关性。 2 类型学材料说明 本文利用的是WALS Online数据库②中Ian Maddieson与Matthew S.Dryer两位学者于2013年更新的在线数据，前者是对声调系统的类型学考察，后者是对是非疑问句（polar question/yes-no question）③表达形式的类型学考察。根据冯文所述，“声调与语调互斥”体现出基频功能的单一性，而“语调与语气词互补”则是针对具体某一语气范畴的表达形式而言。因此，我们综合Maddieson（2013）与Dryer（2013a，b）的考察结果，以是非疑问句为例，考察声调、语调、语气词的类型学相关性。 下面对相关材料做进一步说明。 2.1 声调系统的类型学考察 Maddieson（2013）将所考察的527种语言首先划分为两大类：无声调语言307种、有声调语言220种；然后将有声调语言进一步划分为两小类：简单声调系统语言132种、复杂声调系统语言88种——Maddieson（2013）的分类原则中并未明确区分声调特征和调型，仅粗略地将只有两级对立（一般为高平和低平）的情况视为“简单声调系统”，更复杂的情况则算作“复杂声调系统”。考察结果见图1，具体语言样本的列表详见http://wals.info/feature/13A。图1显示，无声调语言主要分布在欧亚大陆西部及南亚、北美洲西北沿海、南美洲、澳大利亚，有声调语言主要分布在非洲、东亚及东南亚。 声调特征与调型属于两级不同的单位（王洪君2008：230-232），这里并不明确Maddieson（2013）所谓的“两级对立”是指两个声调特征，还是指两个调型。鉴于有声调语言的表现复杂，不同语言的声调性质（如声调的声学要素、声学要素的承载单位及作用范围、声调的功能）仍有待研究，我们暂时采用Maddieson（2013）的分类，并在下文侧重讨论有声调语言和无声调语言的差异，而对声调系统复杂程度和语调、语气词的关联则仅做初步推测。④
2.2 是非疑问句的类型学考察 Dryer（2013b）将“是非疑问句”界定为“预期回答为‘是’或‘不’的对应词的疑问句”，并将是非疑问句的形式表达策略分为七大类。下面对其中三类做简要说明：⑤ 第一类是使用语气词。关于语气词的界定，除了一般的助词（particle），Dryer（2013a，b）还将可以自由黏附在不同词性的成分上的疑问依附词（interrogative clitic）算作疑问语气词。如Fyem语中，依附词“=a”在音系上具有依附性，附着在句末最后一个名词短语“aré=n”上表是非疑问： （1）Fyem语 taa won aré=n=a 3SG..PERF wash clothes=DEF=Q “她洗了这些衣服了吗？” 在分类原则上，一种语言只要有使用疑问语气词，在这里就会被算作第一种类型。（详见下文3.3小节的讨论）因此，我们将第一种类型称作“有使用语气词”。根据Dryer（2013a，b）的统计，第一种类型的语言共519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