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与现象:当代修辞学研究的五十个问题(下)

作 者:

作者简介:
胡范铸,华东师范大学学报编辑部(上海 200062)。

原文出处:
当代修辞学

内容提要:

接上篇就“修辞”“语体”“语境”“修辞原则”“修辞构式”“修辞结构”“修辞主体”等基本范畴,“法律语言”“政治语言”“广告语言”“儿童语言”等研究范式,“修辞学与语言学的关系”“修辞学的研究目标”“修辞学的核心概念”“修辞格的地位”等常见命题提出一系列问题后,本篇就“流行语”“机构话语”“多模态”“易读性”“可视化”等等范畴和“修辞学与语法学的接口”“基于语言参数的文学史叙事”“母语教育的核心”“基于知识图谱的修辞结构”“知识工作自动化给予修辞学的机遇”“修辞学史的叙事”等等命题,继续提出问题,以有效拓展修辞研究的思想空间。


期刊代号:H1
分类名称:语言文字学
复印期号:2016 年 10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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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六、“呵呵”的呵呵:流行语的“修辞结构”如何描写?

      流行语可以说是当代语言生活中一种相当受到关注的现象,甚至有时对于流行语的研究也几乎会成为某种“流行”的话题,从新浪、腾讯新媒体到《咬文嚼字》这样的期刊,一年一度的“流行语评选”仿佛已经成为社会语言生活的一个节日,一场小“春晚”。

      近年来,流行语研究在社会上知名度最高的也许是《网络会话中“呵呵”的功能研究》一文,不过那并不代表流行语研究的成功。论文上网后无意间引发了一场轩然大波,网络几乎一边倒地都是批评和嘲笑:“谈个‘呵呵’就能够拿到硕士学位,也是呵呵了。”当然也有一些为之辩解卫护的声音,如“语言研究就是应该以小见大”等,但比较而言还是显得非常无力。事过境迁,我们今天需要问的是:这问题只是出在社会对语言研究的不理解吗?流行语研究的范式本身是否也有问题?①

      修辞学界关于流行语的研究从语义分析、构式分析到流行度分析,有各种路径,其中最具有理论探索意义的也许是刘大为(辛仪烨2010)的《流行语的扩散:从泛化到框填——评本刊2009年的流行语研究兼论一个流行语研究框架的建构》论文,勾画一个“在流行心态的推动下,流行语的扩散从直接使用开始,到语义泛化、格式框填的整体景观,同时尝试据此建构起一个流行语研究框架”,分析相当深入。不过,这一模型还是需要讨论的:

      ——是否所有的流行语都必定经历一个“直接使用—语义泛化—格式框填”的过程?如果不是,其他流行语是否需要分析?如果也需要分析?那么,那些分析如何与“框填”分析衔接?就以“呵呵”而论,这里便很难用“框填”加以分析。

      ——构拟“直接使用—语义泛化—格式框填”这样一个流行语研究框架的理论预设是什么?是基于对“流行语”的什么假设而展开的?这一假设与整个修辞理论如何衔接?

      ——流行语是否也是一种“言语行为”,如果是,则这一行为的结构首先应该如何构拟?

      ——流行语的修辞分析不是只停留在“复述”公众对于流行语的理解上,而是进一步“发现”公众视而不见的内容是否可能?如何可能的话,最合适的理论框架是什么?(胡范铸2015)

      二十七、“禁绝负面信息”:正面信息、负面信息何以区别,语用价值何在?

      在语言生活中,我们常常会遇到“正面信息”“负面信息”的问题,在最近全国“两会”期间,某专家谈“面对新媒体的革命,民众的印象叠加,媒体如何来进行印象管理?”问题时,就强调要加强管理,“让虚假消息甚至负面消息没有传播的空间”。显然,这里将“负面消息”与“虚假消息”并列,乃至要求不让“负面信息”传播的企图是相当荒唐的而且是幼稚的。不过,由此也引发了一个在修辞活动中相当重要却历来被忽略的问题:“何为负面信息?”

      修辞学研究过“谎言”(胡范铸1990),也研究过“詈词”(江结宝2005),可是却尚未系统研究过“负面信息”。这里,是不是需要回答:

      ——到底如何定义“正面信息”和“负面信息”?制约信息的“负面”与否的基本参数是什么?

      ——“负面信息”在何种意义上具有“正面性”?“正面信息”在何种意义上具有“负面性”?

      ——“正面信息”“负面信息”各自的基本语用价值何在?

      修辞学有义务为混乱的社会批评提供理性认识的依据。

      二十八、经济与反经济:“套话”有哪些类型,语用价值有何分别?

      有人认为“语言是一个由分析系统和套语系统组成的双重体系”。目前学界对套语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套话在语言习得、文学创作、交际等领域的运用,且研究多呈现一种静态描述。语言运用领域中可以说遍布套话,修辞学界对此虽然已经有所关注(付伊2010,2014),可是还非常不够,有很多认识还没有获得必要的澄清:

      ——“套话”到底应该如何定义,是否形成一定的固定的模式的话语都是套话?

      ——“套”在语言形式上到底有哪些类型和标记,在语用价值上有哪些类型和特征?

      ——是否可以区别为“语体性套话”与“权力性套话”?

      ——“套话”在不同的语言领域中是如何分布的?

      ——是否可以区分“增加语言经济性的套话”和“降低语言经济性的套话”?

      ——哪些套话可以看作是言语行为现代性的一种标记,哪些套话又阻碍了语言生活的现代化?

      对此,我们都需要仔细地分析。

      二十九、“标记”何以“话语”:话语标记与修辞研究如何衔接?

      在日常交际中,我们常常会遇到“严格地说,……”“你就拿这次说吧,……”“总而言之”“假如……的话”,对于这一类现象,早在1953年,英国语言学家伦道夫·夸克(Randolph Quirk)在《随意的交谈——日常口语的一些特征》中就明确指出,语言的运用中存在着大量的修饰语,如“you know” “you see”和“well”等,这些“修饰语”对语法结构和信息传递也许没有什么作用,但从莎士比亚戏剧中甚至在这之前的语言中就频繁存在,因此,应该具有非常重要的研究价值。后来,语言学界展开了大量的分析,先后提出了“元话语”“话语标记”“元话语标记”“外置性黏着词组”“逻辑联系语”“话语操作语”“话语小品词”“话语策略语”“语义连接语”“语句联系语”“语用联系语”等,其中影响较大并得到普遍认可的就是话语标记语。(方梅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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