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知语义学的中心原则之一,就是概念结构源于体验(embodiment),即体验的本质决定、限制了所呈现概念的范围和本质,而意象图式则是处于体验认知中心的一个理念(Evans and Green 2006:178),它直接产生于我们与周围世界的互动及我们对周围世界的观察,是我们的感知互动和运动过程不断重现的、动态的格式,给予我们的经验以一致性和结构(Johnson 1987:xiv)。 意象图式是一种特殊的概念:它们比CAT,TABLE之类具体(specifc)概念抽象,由于它们与感知经验直接相似,它们自有意义,有内在的结构,且可以相互转化(Evans and Green 2006:177-85)。因而,意象图式能促成具体概念的产生,具体概念由语言形式编码之后,即成为语义。很多语言表达式的意义都源于特定的意象图式,而意象图式之间的自然转换可以产生多义现象。对此,Lindner(1981)、Johnson(1987)、Lakoff(1987:416-36)、Brugman(1988)、Dewell(1994,1995)、Gibbs等(1994)、Watters(1995)、Ekberg(1995,2001,2004)、Cienki(1998)、Smith(2002)等均有精彩研究,此不赘述。在人类认知心理发展的历程中,意象图式比其他类型的概念产生得更早,因而是最基本的一种前概念(preconcept,Mandler 1992,2005),不仅是具体概念的基础,更是语义的基础。由此,我们设想,词义研究若能从意象图式入手,或许更便于把握错综复杂的词义体系中本质性的东西,词义分析也更为有章可循。因为词义的范畴化,本质上应是词义底层的概念结构范畴化的结果,而意象图式正是这样一种概念结构。本文拟以现代汉语动词“赶”为例,探讨意象图式对词义范畴化的重要意义。本文例句除少数自拟外,均来自北京大学中国语言学研究中心(CCL)现代汉语语料库。如无必要,例句不再详注出处。 一个多义体系和意象图式之间的关系大致可分为三种:(1)单个意象图式驱动了整个多义体系,如Cienki(1998)中的坚直(STRAIGHT)图式对英语词straight等诸多意义的驱动作用;(2)不同意象图式驱动了多义体系中的不同意义,意象图式与单个词义几乎形成一一对应的关系,如英语介词over(Lakoff 1987;Brugman 1988;Brugman and Lakoff 1988;Dewell 1994)、汉语动词“穿”(朱彦2010)的多义均属此类;(3)若干意象图式驱动了多义体系中的不同义系,意象图式与单个词义之间是一对多的关系。 之前的文献对(1)、(2)两种对应已有较多研究,对(3)的关注相对较少,而本文“赶”的多义恰属于第三种情况。驱动“赶”多义体系的意象图式有四个:吸引图式、吸引—路径图式、强迫图式、强迫—容器图式。相应地,“赶”的多义体系分为追义、急行义、驱使义、驱逐义四个义系。下面将展开详细分析。 2.“追”义 “赶”的一个重要义位是追义,记为。追义是一种空间运动义,涉及两个实体X和Y,X是追的施事,Y是追的目标客体,X跟在Y后尽可能快地前行,以期与Y相遇。例如(下划直线部分是X,波浪线部分是Y,下同): 在概念层支持着追义的是动力图式(FORCE schema)①之下的一个意象图式,即吸引图式(ATTRACTION):是Y的某些方面、或与Y相关的某些原因吸引了X,或说导致了X追Y的行为。如图1所示: 3.“急行”义 3.1 急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