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2008年5月台湾第二次政党轮替以来,两岸关系的改善与发展举世共见,整个民族和两岸人民从中获得的福利实实在在。并且,这种变化也越来越被台湾人民所感知。2012年5月,马英九和国民党继续赢得执政权,两岸关系的乐观前景及两岸人民乃至整个民族的更大期待也似乎顺理成章,即两岸关系如何在前四年的基础上进一步改善、发展和巩固,走上不可逆的民族和解之坦途。但从近4年的实际情况看,两岸关系发展并不顺畅,磕磕绊绊,前进中有阻力,和声中有杂音,特别是台湾学生“反服贸协议”事件以及刚刚过去的“大选”,更使台湾社会和政治变动及两岸关系的前景充满复杂性和多变性。客观地说,也不见得是两岸关系发展的不快,而最主要的是时间尚短,两岸关系虽有(也仅有)了7年多的和平发展,这同对立和分治的60多年相比,还显得太过短暂。毋庸讳言,横亘在两岸之间交流和互动的深层次障碍依然存在,诸如历史形成的隔阂、不解、猜忌、怨恨和敌意以及长期形成和扩大的文化差异等。换言之,两岸之间并没有实现真正的民族和解。 人类数千年的文明史表明,隔阂是人类面对的需要解决的一个永久性问题,因之构成人类政治生活的一个基本条件,也由此成为人们进行政治思考的基本前提。正如美国学者廷德指出的:“如果隔阂是政治的基本条件,也会是政治思考的基本条件。”[1](P29)正是这些历史留下来的深层次问题,使得两岸关系的改善和发展既弥足珍贵又略显脆弱。这种发展局面和态势的保持与延续,应是当下乃至今后中华民族复兴过程中的一个大局问题。如何从历史和战略的高度来看待和处理两岸关系,尤其是每到台湾政治选举之际,其社会内部围绕着两岸的关系认知和政争往往会趋于尖锐化和表面化,也必然会影响到两岸关系的和平发展。如何不致因台湾社会和政治的变动诸如选举等打断这种发展趋势,甚至走向更大的倒退,两岸政治精英尤其是两岸领导层对中华民族的共同责任,也是所有民族成员的共同责任,2015年11月历史性的“习马会”就展现了两岸领导人的这种责任担当。进一步来说,两岸和平统一是全体中国人和一切中华子孙的梦想,是两岸共创双赢的最佳和最终结果,也是中华民族的根本和最大利益所在,更是中华民族复兴和中国现代国家建设完成的一个基本标志。怎样才能实现真正的民族和解?怎样才能实现和平统一?这是两岸面对的、也是历史给中华民族提出的一个最大挑战。为此,首先就需要对两岸关系的问题和症结及其处理从历史和文化的深层次上加以体认、阐释和说明,从根本上说,既要正视历史,又要超越历史,抚平历史创伤,化解历史积怨,建构两岸之间一种坦诚、互谅与和解的伦理政治逻辑。 一、伦理政治视域下的两岸关系:蜕变的伦理共同体和分离的记忆共同体 (一)一个民族和国家内部的伦理政治和伦理政治学 人类社会的伦理和政治息息相关,互为体现,伦理有政治性,政治也有伦理性。伦理政治一般是指人类社会的政治生活中具有伦理性质的政治关系和政治行为。这是由人类社会关系的基本结构决定的。人以群分,人类受时空属性的限制和规定,社会关系是有远近亲疏之分的,并且,人类社会关系的亲疏远近是具有层次性的,这种层次性也影响到并与人类政治行为方式和政治形态的划分息息相关。远在古罗马时代,西塞罗就在《论责任》中指出:“在人类社会中亲属关系也有许多不同的等级。在我们都是人这种普遍的关系之外,还有同属一个民族、一个部落,以及说同一种语言的那种比较密切的关系,这种关系将人们非常密切地联系在一起”。[2](P114~115)亲近的关系,属于厚关系,基于厚关系的是伦理关系;疏远的关系属于薄关系,基于薄关系的是道德关系。英国学者马格利特在《记忆的伦理》一书中指出:“我利用了英语中有两个词——伦理和道德……在我的用法里,道德应该指导我们和除了因为都是人类再无其他特性与我们有关的人的行为。这些是我们的薄关系。相反,伦理指导我们的厚关系。”[1](P37)美国学者阿皮亚在其《认同伦理学》一书中指出:“这里的伦理与道德的区分对应的是一种‘厚的’——它包含一个建立在共享的过去或‘集体记忆’之上的社群——和‘薄的’关系——我们与陌生人之间的关系,它由我们共享的人性所规定。”[4](P290~291)关系的远近、薄厚决定双方的心理和行为取向、应然的义务及由此形成的规范,处理厚关系的是伦理规范,处理薄关系的是道德规范。厚关系的群体,从小到大有家庭、家族、种族、民族和国家,一般认为,厚关系最大范围的群体即是民族和国家,并且具有厚关系的最大包容性。西塞罗对此说道:“当你以一种理性的眼光全面地考察了人与人之间的各种关系之后,你就会发现,在一切社会关系中没有比用国家把我们每一个人联系起来的那种社会关系更亲密的了。父母是亲爱的,儿女、亲戚和朋友也是亲爱的,但是祖国则包容了我们所有的爱。”[2](P116)从这个意义上说,处理一个民族、国家内部关系的规范和行为即伦理政治,一个民族和国家内部存在着伦理政治,探索这一伦理政治的逻辑即伦理政治学。近代英国思想家阿克顿就有“政治学=公共生活的伦理学”这样的认识。[5](P3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