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I]10.15939/j.jujsse.2015.06.009 心学与美学,前人论之甚少,即或论之,大体是就其相互关系、相互影响进入,而就“心学美学”作为一独立形态研究在笔者以前尚无人论及;本体与工夫,历来被理解为理学尤其是心学道德性命理论的核心命题,然从未有人从美学的角度进行深入阐发。本研究即从本体工夫论切入阳明心学美学,并彰显其蕴涵的传统中国哲学美学智慧。本文简述研究的基本思路与方法。 一、为何从这个角度切入? 在中国哲学研究领域,阳明心学是广为研究者瞩目的显学,然而从美学的角度探讨心学则仍不多见。在中国美学研究领域,赵士林和肖鹰等对阳明心学与美学曾作过专门研究。前者在20世纪80年代完成博士论文《心学与美学》,然诚如序中所言,该研究是心学多于美学,对阳明美学的探讨着重于其对明清艺术思潮的影响,心学美学作为独特的理论形态尚未作深入的探讨。[1]后者已发表的系列论文显示其对阳明的美学思想有更微观的观照,对其思辨方法和精神旨趣有更灵动的分析与比较,但仍未深入地探讨“心学美学”的概念,尤其尚未对心学美学独特的本体与工夫思想作系统的研究。[2]本研究直接从本体工夫论的角度切入阳明心学美学并深入探讨阳明心学美学的本体工夫论结构。 以儒家伦理思想为本,融合道家、佛家思辨成果的宋明理学影响了中国乃至东亚社会八百多年,在东方文化哲学传统中具有极大的代表性。作为理学思想重要组成部分的宋明理学美学是中国古典美学的一个重要环节[3]导论,其伦理主旨的本体建构和思辨追求以及以心性境界化育为追求的理论宗旨,较为典型地凸现了基于东方文化哲学传统的东方哲学美学品格。在宋明理学美学领域,朱熹集成宋代理学美学,阳明则独创明代心学美学。就美学的思辨特征而言,阳明心学更切近美学,因此,阳明心学美学对中国封建社会后期美学与艺术思想的影响更大,也更能体现东方哲学美学之独具特征。 可以说,本体与工夫是宋明理学的基本命题,是其哲学精神深层次的提升,这种理论特征同样体现在心学美学中。基于本体与工夫思想及其理论形态特征对心学美学作深入和系统的探讨,在中国古典哲学和美学研究领域都具有开拓和创新的意义,迄今学界尚未从这个角度对阳明心学美学作系统研究。切入这个角度的研究,有助于从根本上彰显东方美学不同于西方美学的理论思维特性。如何在全球的视野下对东西方源于不同历史文化传统背景的认知、体验和把握世界方式的差异作平等的对话,以凸现东方哲学和美学独特的原创性思维及其理论特征,已是东方哲学和美学的迫切课题。以往中西哲学比较研究,往往纠结于主客二分或不分之视野,本角度研究正欲进入代表本源性中国智慧的圆成形态,更彰明地凸现中国哲学美学智慧特色。同时,阳明心学美学是中国明清哲学美学和艺术思潮发生重大转型的理论关键和先导,弄清楚这个理论症结有助于更深入地把握中国古典美学史流变的内在环节和理论线索。 二、从哪几方面切入研究? 本研究涉及美学与心学之交叉研究,从新的视角,运用现代哲学美学的存在本体论、现象学和阐释学的方法,对阳明心学美学从本体到工夫、逻辑结构到思辨方法、历史影响到现实意义以及与西方近代哲学美学比较中体现的中国传统哲学美学的理论特征作系统的观照、阐释与解析。 第一,从宏观角度,历史和逻辑统一地考察阳明心学对中国传统心性本体及化育工夫思想的整合以及对朱子理学的内在突破,考察阳明心学美学形成的哲学基础和理论背景。 中华主导文化哲学具有强烈的心性论倾向,突出地体现了以心性为本体,以化性或育心为工夫的理论追求。这种文化哲学着重关注的不是物质实存世界及其宇宙原理,而是人的价值世界及其存在原则,最终的指向是人生境界,前者与后者相对应而显示其价值意义。再言之,中国传统的心性论文化,在宇宙与人生之间,以人为本;在人身与人心之间,以心为本;人心落实于体验,以乐的境界为最高追求,这种乐也即是与天地浑然为一的本体境界,进入这种最高境界离不开乐的化育工夫。“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形而中者谓之心”,这种文化可谓为心之文化。这种文化的主旨,即“向生命处用心”,心为化育之本体;这种文化的精神,即以礼乐化心,乐为化育之工夫,所以,这种文化精神蕴涵着深刻的美育品格。按中国哲人尤其是儒家的理解,宇宙的本体就是人生,人生的本体是人生的应当,人生的应当就是其理想境界,人生的本体自觉和本体实现就是对理想境界的自觉体认与追求,一旦豁然贯通,就能进入自由完美,与天地为一的至乐境界。阳明心学对这个传统作了哲学的整合,并将程朱理学的天理转化为内在良知,立足人自心的存在探讨与世界的关系,将心性论上升到了更为彻底的“心外无物”、良知为本的存在本体论和工夫论。 在阳明以“良知”为本体的宇宙和人生境界论中,“诚”为“实理”,“仁”为“生理”,“乐”为“情理”。按照这种具有层次性的境界系统,“诚”是基础,“仁”是核心,“乐”是目的。也就是说,以对道德人生的审美体验为基本内涵和基本特征的“乐”是其心学范畴系统中表达理想境界的最高范畴,“无入而不自得”的“乐”的境界是其追求的最高人生境界。这种境界既是道德的境界,也是美学的境界。在这种境界中,道德与审美有机地统一,内在地圆融。进入这种境界,离不开乐的本体体验,也离不开乐的体认工夫。所谓“乐”的工夫,也即“洒落”的工夫,通过洒落工夫达到洒落境界。阳明说过:“乐是心之本体,虽不同于七情之乐,而亦不外于七情之乐。”[4]卷2,《语录》二尽管这种“乐”从来就不是纯粹的美感体验或纯粹的形式美,它作为一种本体论的超越的体验,渗透着伦理的内容,但它毕竟以情感的审美式体验作为基本和必要的因素与特征,它超情感而不离情感,超理性而不失理性,是伦理与审美的高度统一。“悦则本体渐复矣”[4]卷5,《与黄勉之二》,更直接表明,“悦”或“乐”既是本体状态的标志,又是进入这种本体状态的必由工夫。由此可见,良知本体及其境界的呈现内在地与审美体验相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