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中国国家财政审计,开端于一次试点——1984年辽宁财政试点审计。这是一次重要的审计,起步奠基,载入史册;这是一次艰难的审计,苦辣酸甜,令人难忘。 试点对象,艰难的选择 1983年9月,审计署成立大会期间,召开了全国审计局长座谈会,会议确定:财政收支,必须审计,起步探索,先抓试点。每个省至少先抓两个试点单位。审计署则先试审一个省。 审计署的财政试点工作正式开始已是1984年8月。酝酿、筹备时间用了将近一年。财政审计涉及范围广,难度大,不能不慎重,必须尽可能准备充分。 组织试审,首先要选试点单位。而这第一个环节就成了难题:选谁做试点单位?谁都不愿意揽这个角色,都怕被查出问题不好交代,都觉得“不查别人只查自己”不大公平。 经过多方做工作,最终选择了辽宁省作为试审对象。主要出于三方面的考虑:其一,辽宁是个大省,财政上缴比例比较大;其二,辽宁省审计工作基础比较好;其三,也有人头上比较熟悉的因素。 当时的辽宁省审计局长是位老同志,是从省财政厅调过来的,审计局财政处长是从财政厅预算处调过来的,审计署试审组就通过他们给财政厅做说服工作,又通过财政部的同志帮忙协调。审计署承担这项试点任务的负责同志,原来也在财政部工作,跟省财政厅的厅长、预算处长熟识多年,恳请对方看在老朋友面子上,配合一下。但好说歹说,省财政厅就是不肯,想方设法推辞。 后来,双方商定了条件:只是摸摸路子,对查出的问题不报告不处理。其实当时试审组的初衷也确实如此,就是摸索规律,探索方法,看看财政审计如何入手、怎样的工作程序。 得到这个承诺,辽宁省财政厅才勉强答应了。财政审计第一个试点对象,总算落定。 摸着石头过河 为确保这次试审的工作质量,试审组做了精心筹备—— 制定规则,明确试审任务; 配备干部,明确组织分工; 专项培训,明确技术要求; 试审组由15人组成。其中署机关4人:审计署财政金融局局长张燕生,以及王道成、秦萌、高占军,张燕生、王道成担任正、副组长;还有11个人是从北京、黑龙江、江苏、四川、云南、陕西六个省市临时抽调而来。 组内进行了明确分工,分成了总预算组、工业组、商贸组。各小组既分工,又合作。大家一起讨论研究,印制了一整套审计方案——当然,是油印的,当时还没有电脑。 试审组进驻辽宁省财政厅。按照程序首先跟财政厅几位领导见面,就审计一些想法和工作方案进行了沟通。然后就正式开展工作了。 一上手,各种困难就接踵而至。财政审计,对当时每个人来说都是开天辟地头一道,虽然制定了方案、培训了方法,但具体操作起来,情况千变万化,不时遇到新问题。到底该从何入手,不清楚,摸着石头过河。 试审组白天了解情况,晚上回来分析,寻找切入点,琢磨从哪一个问题入手,然后再具体分工,哪个人做什么,哪个事怎么办,干完一天晚上就碰头,研究第二天怎么做。就这样,试审一点一点摸索着进行。 首先要核实收支,这看起来似乎很简单,但由于当时的审计工作不太被理解,特别是财政部门从来没有接受过监督,要去查账、核对,难度很大。核实当中涉及方方面面,尤其涉及财政厅以外的单位,如到银行、金库核对数据,对方不支持,要么说为客户保密,要么说你没有法律依据,无权接触资料。 试审组只好多方做工作,通过省审计局老领导和财政厅的老领导,设法疏通、承诺,才得到一些数据。“那时候我们不是去监督,是去求人,求人家给你支持。不要说审计执法权威性,那时候我们进到人家那儿都是小声小气,不敢坐不敢站。比如说给我们一些资料,我们就得用笔抄,人家在那儿看着。说给我们复印一份吧,不行。非常难。特别是发现了问题,要核实取证更难。因为核实取证要向财政厅有关的处室去核实。他们有些是资料不全,过去财政透明度不高,处室之间都是互不沟通的。有些情况人家不提供,说没有这个,其实都有的。比如说预算编制,肯定都有根据,给哪个单位多少钱,你肯定有依据,我们在财政都待过,说没有,怎么可能!” 直到现在,王道成回忆起当年的经历,依然有几分无奈,但更多的却是一份坚定,“从当时来讲,工作的难度,外部的难度,我们还没感觉到特别不可接受,因为我们有这个思想准备。当时的基本目标就是只要能试点,能趟路子,什么都好说。这个思路就是把局面打开,实际就是一种创业。把路趟出来,再难再累我们也能承受。哪怕对方再不支持我们工作,也要把事业开创出来,当时有这个精神在支撑着我们。” “大车店”里的苦与乐 大车店,是早年存在于东北民间的一种简陋旅舍,主要为赶路的马车夫们提供简单食宿服务,费用低廉。目前其早已绝迹,仅“大车店”一词尚存,成了“简陋廉价”的象征。 辽宁财政试审组最初进点的时候,省财政厅安排住在军区招待所。试审组觉得那里条件有些偏高,想换个条件低一些的,于是第二天就搬了,搬到一个叫“东北招待所”的地方。 “那完全就像一个大车店。”秦萌笑着回忆,“我们房间四个床位,住着三个审计组的成员,还住着一个来沈阳看病的客人。混住在一起。卫生间也是公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