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30年前,许国璋教授专门撰文介绍金岳霖先生(1983)关于语言和翻译的论述,其中的“金岳霖论翻译”首先在《外语教学与研究》1986年第4期上发表(后收进《许国璋论语言》第331-341页和《许国璋文集》(1)第286-294页)。金岳霖是哲学家,他以哲学家独特的眼光论述翻译问题;正如许国璋先生所说,金岳霖论翻译的哲学文章“没有提到严复,而只讨论译意和译味问题”。 许国璋教授中肯地指出,上世纪80年代中期之前,外语界甚至中国语文界很少有人提到金岳霖的《知识论》,当然也很少人提到他关于语言和翻译的观点。许国璋教授的“金岳霖论翻译”引领着翻译界关注金岳霖的翻译思想,因此接下来就有了很多相关的论文,其中包括柯飞(1987,1996)、刘邦凡(1999,2D05)、许建平(2003)、陈大亮(2010)等。本文的目的是在系统功能语言学的框架中解读和解释金岳霖关于“译意”和“译味”的概念,对一些关于译意和译味的问题进行功能语言学的探讨。 2.译意和译味 翻译不仅仅是不同语言之间的文字意义转换,而且是语言所表达的感情的转换。用金岳霖(1983:811)的话说,就是既要译意,也要译味。译意说的是,“把字句底意念上的意义,用不同种的语言文字表示出来”,而译味则是说,“把句子所有的各种情感上的意味,用不同种的语言文字表达出来”。相对而言,译意是基础,译味是“锦上添花”;译味就是要把原文的情感、趣味、蕴涵的意义挖掘出来,翻译出来,并尽量保持原文神韵和风格,这是不容易做到的。从理论上讲,在翻译过程中,我们既要追求译意又要追求译味,但是在实践中,有时只能主要是译意,有时只能主要是译味;一旦我们决定主要是译意,我们就不得不忽略译味,反之亦然。我们的注重点究竟是译意还是译味,这有很多因素制约,一是翻译的目的和动机(如直译与意译,异化与归化),二是翻译语篇的类型(如,菜谱、科技文献和诗歌),三是译意和译味在含量上的关系,“意念上的意义越清楚,情感上的寄托愈少,意念上的意义愈不清楚,情感上的寄托愈容易丰富”(柯飞1987:77)。 必须注意,译意和译味是“鱼”和“熊掌”,常常不可兼得。相对而言,译意是基础,比译味容易做到,因为“味包括种种不同的趣味与情感,而这些又非习于一语言文字底结构而又同时习于此语言文字底历史环境风俗习惯的人根本得不到”(金岳霖1983:812)。 3.元功能概念 在Halliday(如1994)看来,每一个小句都表达了三种不同的意义,他称之为元功能(metafunction):概念功能、人际功能和语篇功能。这三种功能既有关联,又有不同的关注点和体现形式。简单地说,经验功能通过及物性系统体现,逻辑功能由逻辑依赖关系和逻辑语义关系体现,人际功能由语气、情态、评价体现,而语篇功能则由主位结构、衔接系统体现。(概念功能的)经验功能和人际功能主要是讲小句本身,而语篇功能和(概念功能的)逻辑功能则是讲小句与小句之间的关系。 假设一个情景:一辆福特汽车与一辆法拉利汽车在交叉路口相撞了。这是现实世界中的一个事件,我们通过语言来表达这一意义,重现这一情景。对于这一经验的识解,从及物性角度看,可以确定这是一个物质过程(“相撞”),有两个参与者(福特汽车,法拉利汽车)和一个环境成分(在交叉路口)。从人际功能看,我们要陈述一个事实。我们可以通过很多不同的小句来表达这一意义。如: (1)一辆福特汽车与一辆法拉利汽车在交叉路口相撞了。 当然,我们还可以使用其他的表达法:那辆福特汽车与一辆法拉利车在交叉路口相撞了/一辆汽车与另一辆车在交叉路口相撞了/福特汽车与法拉利车在交叉路口相撞了/福特汽车在交叉路口撞上了法拉利车/我看见一辆福特汽车与一辆法拉利汽车在交叉路口相撞了。从这里可以看出,同一个事件,说话人根据对现实经验的识解,通过不同的语言形式表述出来。严格地说,这些例子的表达与例(1)这样的事件是有偏差的,但这类表述是常见的,在交际中可以接受。 就语言的表达形式选择而言,可以通过不同的词语来表达相同或相似的意义。例如,可以用不确定的名词词组表达参与者(如,一辆福特汽车、福特汽车),也可以用确定的词组(如,那辆福特汽车、后面的那辆福特汽车),可以选择不同的动词表示动作的程度和方式(如,相撞、撞上),可以通过词语的准确性选择表达环境意义(如,在交叉路口、在路口)。在现实的语言使用中,可供选择的表达方式非常多。例如,目击此情景的说话人还可能这样说:我看见两辆汽车在交叉路口相撞了/那辆福特在交叉路口吻了一下法拉利/法拉利在交叉路口吻了一下福特。这一类的表达是根据说话人对现实经验的识解和陈述话语的动机。说话人用语言对这一经验进行“翻译”;出于不同的动机、站在不同的角度就可以给出不同的陈述。这里主要是从经验功能和人际功能角度谈对这一经验的识解。 如果要对这一事件的前面(或后面)的事件进行描述,那两个可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