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译中源语理解和语码重构在资源分配上的层级关系

作者简介:
林洁绚,广东外语外贸大学英语语言文化学院;董燕萍,广东外语外贸大学外国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研究中心;蔡任栋,广东外语外贸大学英语教育学院(广东 广州 510420)。

原文出处:
外语教学与研究

内容提要:

本研究通过在线观测口译过程的实验,考察学生译员如何将有限的工作记忆资源分配给两个口译子过程——源语理解和语码重构。实验比较了受试在读后复述和读后口译两个任务中的阅读,结果发现:作为语码重构数据指标的音译词效应出现且仅出现在读后口译任务中;而且,与工作记忆负荷较高的条件相比,工作记忆负荷较低的条件引发的音译词效应更加稳定和显著。该结果支持了源语理解和语码重构在资源分配上存在层级关系这一理论假设,对口译和双语语言通达理论、口译训练均有启示作用。


期刊代号:H1
分类名称:语言文字学
复印期号:2015 年 08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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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口译是一个高强度、复杂的语言任务。它由多个子过程构成,包括源语理解、源语转换成译语(语码重构,language reformulation)、译语产出等。它要求译员在有限的时间内,利用有限的认知资源控制、协调各个子过程,实现高质量的口译。这给译员的认知系统带来了巨大挑战。研究译员完成这一系列加工的心理过程,将能加深我们对双语加工机制的认识。

      目前,学界对口译的认知心理过程的探讨呈现以下趋势:从以基于经验的理论探讨和离线数据分析为主,到采用严格的实验方法在线探测口译的实时加工过程。这使我们对口译心理过程有初步了解,但对于口译中各个子过程的底层机制的认识还有待深入。本文拟在线探测口译过程,探究译员对口译子过程的资源分配问题,以期加深对口译加工乃至一般双语加工的认识。

      2.文献回顾和研究问题

      目前采用在线方法探测口译过程的文献(Macizo & Bajo 2004,2006;Ruiz et al.2008;Dong & Lin 2013;林洁绚、董燕萍2011)中,研究者重点关注的是口译中的源语理解、语码重构两个子过程以及两者的关系。源语理解是指译员解码源语、从中提取意义、最终在大脑中构建意义表征的过程。语码重构是指源语转换成译语的认知过程。至于这两个子过程之间的关系,文献指出两种可能:一是源语理解完全结束后才开始语码重构,两者是串行加工;二是源语理解尚未结束时,译员就会在大脑中激活译语,并且将源语和译语进行词汇、句法等各层面的匹配,即开始语码重构,源语理解和语码重构并行加工。

      大部分相关实验研究发现,源语理解和语码重构可以并行加工(参见林洁绚、董燕萍2011)。这些研究者采用了类似的实验范式——让双语受试阅读句子后口译或阅读句子后复述,两者的阅读过程分别代表源语理解过程和一般理解过程。结果发现,源语理解过程不同于一般理解过程,在且仅在口译的源语理解中,双语者同时激活了两种语言;译语的激活加工意味着语码重构。因此表明,双语者在源语理解尚未结束时就开始语码重构。

      研究还表明,与源语理解并行加工的语码重构会消耗译员的认知资源(Macizo & Bajo 2004,2006;赵晨2013)。认知资源常被操作化为工作记忆容量。一般认为,每个个体的工作记忆容量是有限的,而且工作记忆容量对加工过程的制约在复杂任务中更加明显(Just & Carpenter 1980;King & Just 1991)。当源语信息不断输入给双语者时,双语者有可能同时进行源语理解和语码重构,且两者都会消耗译员有限的工作记忆,那么,译员有限的认知资源是如何分配给这两个口译子过程的?目前尚未有文献给出明确的答案。

      一方面,源语理解和语码重构并行加工意味着两种语言同时被通达,但一般双语加工中的语言通达理论极少谈论认知资源如何参与语言通达,它的一个基本假设是:当双语者看到一个词时,不论该词是孤立呈现的(van Heuven et al.1998;Dijkstra et al.1999,2010;Dijkstra & van Heuven 2002;Dijkstra 2005,2007),还是在语境中呈现的(van Hell & Dijkstra 2002;van Hell & de Groot 2008),词汇的语言通达都是自动的、不占资源的。但一些在线观测口译过程的实验(如Macizo & Bajo 2004,2006;Ruiz et al.2008;赵晨2013)却表明,在口译这样高强度的认知任务中,加工一门语言(源语)的同时通达另一门语言(译语)是消耗认知资源的。一般双语加工理论尚未能充分解释这一矛盾。

      另一方面,口译理论中对源语理解和语码重构的资源分配问题鲜有提及。以该领域中具有代表性的精力分配模型(Effort Models)(Gile 1994,1997/2002)为例。“精力”指的是译员在口译过程中使用资源、做出决策这一经过深思熟虑的行为(Gile 2009),可大致理解为认知资源。精力分配模型旨在探讨译员如何将有限的精力分配给各控制性的子过程,同时也阐述了精力分配对口译绩效的影响。但Gile没有涉及源语理解和语码重构并行加工的可能,更没有触及这两个子过程对精力的占用情况及在精力分配上的关系。

      目前最相关的证据来自Dong & Lin(2013)的实验研究,她们首次涉及了语码重构和源语理解的资源分配问题。她们提出,语码重构在源语理解的哪个时段发生取决于译员当时可用于进行译语并行加工的资源,资源越多,发生并行加工的可能性越大。然而,她们并未直接验证“可用于译语并行加工的资源”来自哪里,以及这部分资源与用于源语理解的资源之间是何关系。因此,本研究旨在进一步探索资源在源语理解和语码重构两者上的分配,通过实验在线探测译员如何将其有限的工作记忆资源分配给源语理解和语码重构两个口译子过程。

      本研究认为,在源语输入阶段,解码源语、提取意义是首要任务,是比语码重构更重要的过程,语码重构在此阶段有时可能并不明显。首先,源语理解是决定口译成败的关键环节之一,只有当译员完全理解了源语的意义,才可能成功完成口译(Seleskovitch 1978,1999;勒代雷1994/2001);同时,源语理解在某种程度上与一般理解高度相似,只是前者比后者更需要经过(译员的)深思熟虑和分析(Seleskovitch 1999;Albir & Alves 2009)。其次,林洁绚、董燕萍(2011)观察了汉英不平衡双语者的汉译英过程,没有发现双语者在源语理解的同时激活译语,表明双语者在此阶段译语没有被激活,或者激活程度低到几乎观测不到,而这并不妨碍双语者完成口译。这一结果表明,在源语输入阶段,理解是最重要的任务,语码重构相对而言是比较次要的加工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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