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B83-0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7071(2015)03-0064-05 任何一门学科都有其自身核心问题及其研究领域的边界,但中国美学史这一学科却有些特殊,其核心问题和领域边界一直显得不十分清晰。本文试图就这一问题作一番粗浅的探索,以求教于同行。 探讨中国美学史的核心与边界问题,首先涉及美学这一学科的研究对象和研究内容究竟是什么,对此,人们的有关认识一直存在着不同分歧。笔者认为,关于美学的学科定位,应当充分尊重学科创始人的观点。西方美学学科的创始者主要为鲍姆嘉通、康德、黑格尔。他们的美学思想及理论体系应当成为我们思考中国美学史核心与边界问题的重要依据。 鲍姆嘉通是沃尔夫学派的重要哲学家,1735年,在博士论文《诗的感想:关于诗的哲学默想录》中首次提出应建立一门与人的情感世界相对应的学科——Aesthetik。从词根来说,Aesthetik为感性学。感性包括感知与情感,而在鲍姆嘉通的理解和语义中,主要是情感。鲍氏的贡献不仅在于首次提出美学这一学科,更重要的为美学锁定了一块特定的领域——情感,美学边界由此得以明确。 康德从未给美学下一个定义,其突出贡献是为美学确立了一个核心——审美,用他的语言表述则为“鉴赏判断”。“鉴赏”是感性的,但加上“判断”之后便说明鉴赏在本质上是理性的。康德为鉴赏判断找到了四个理性定位:“无利害观念的”、“普遍的”、“合目的性”、“必然的”。在这四个理性定位中,“无利害观念”最重要,它决定着审美的本质[1](P39-79)。值得注意的是,康德为审美定位的四个理性均建立在感性的基础上,在感性中,他尤为强调情感,并指出:“鉴赏判断必须具有一个主观性的原理,这原理只通过情感而不是通过概念,但仍然普遍有效地规定着何物令人愉快,何物令人不愉快。”[1](P76)这说明,康德是接着鲍姆嘉通言说的,他们在对美的本质的认识上可谓基本上是一致的。 黑格尔是鲍氏以后第一个为“美学”下定义的人,但却不同意鲍姆嘉通关于“美学”的定位,他说:“‘伊斯特惕克’这个名称实在是不恰当的,因为‘伊斯特惕克’的比较精确的意义是研究感觉和情感的科学。”[2](P3)而美学应该不是研究感觉和情感的,它研究的应该是美。黑格尔在为其演讲集《美学》一书所作的序中说:“这些演讲是讨论美学的,它的对象是广大的美的领域,说得更精确一点,它的范围就是艺术,或则毋宁说,就是美的艺术。”[2](P3)。黑格尔对美学的定位分为三个层次:一是“美的领域”;二是“艺术”;三是“美的艺术”。这三个层次是不断推进的,越来越精确,最后定位为“美的艺术”。 黑格尔为什么将美学研究的范围确定为艺术?这与其哲学体系有关。黑格尔的哲学是精神哲学,美学是精神哲学的一个部分。顾名思义,精神哲学研究的对象只能是精神,自然不是精神,故不是哲学的研究对象。黑格尔并未否认过自然美,他说:“在日常生活中我们固然常说美的颜色,美的天空,美的河流,以及美的花卉,美的动物,尤其常说的美的人,我们在这里姑且不去争辨在什么程度上可以将美的性质加到这些对象上去,以及自然美是否可以和艺术美相提并论,不过我们可以肯定说,艺术美高于自然,因为艺术美是由心灵产生和再生的美,心灵和它的产品比自然和它的现象高多少,艺术美也就比自然美高多少。”[2](P4)虽然自然美不是美学研究的对象,但黑格尔并未因此而忽视或淡化自然美,相反,自然一旦成为人的审美对象,其也就被心灵化了,所以黑格尔认为自然美“是属于心灵的那种美的反映”[2](P5)。 美学学科大体上是依循鲍姆嘉通、康德和黑格尔相结合的路径而发展的。《美学史》的作者鲍桑葵认为,“美学理论是哲学一个分支”[3](P1),“如果‘美学’指美的哲学的话,美学史自然就是指美的哲学的历史,它的内容也就不能不是历代哲学家为了解释或有条理地说明同美有关的事物的事实而提出的一系列有系统的学说”[3](P5);另一方面,他又指出:“在这方面,任何东西都不能和伟大的美的艺术作品(包括杰出的文学在内)相比。”“美的艺术史是作为具体现象的实际的审美意识的历史,美学理论是对这一意识的哲学分析。”[3](P6)美国人凯·埃·吉尔伯特和德国人赫·库恩合写的《美学史》也是以美与艺术作为对象的,库恩在该书序言中指出:“人们对艺术和美之本质的认识积累了几千年之后,现代探索者的心理,尽管是热切的,但不可能是空无所有了……艺术的意蕴和美的意蕴,则隐匿在所有形形色色的哲学体系和流派的辩证发展的过程中。”[4](P4-5)笔者认为,考察美学学科之源流,最好是将鲍姆嘉通、康德、黑格尔的立场统一起来。首先,肯定它是哲学的分支学科,这样就便于将美学与相近的艺术学区分开来;其次,肯定审美为美学研究的主题,审美是关于美的认识与感受,审美的特质应是情感,而其本质则是感性与理性的统一;再次,肯定艺术审美为美学研究的主要对象。 至于美学的边界,鲍姆嘉通认为是情感,太泛化;黑格尔认为是艺术,太窄小,都不太妥当。实际上,美学的边界应当是审美生活包括审美的人、审美的社会、审美的自然。这方面,笔者完全赞成鲍桑葵的说法。他主张:“当我们试着探讨各个发展阶段的审美意识的时候,我们面前的具体材料就不仅具有考古学的意义,而且还构成我们今天的生活环境里本身就具有价值的事物的一个重要部分。美的艺术史是作为具体现象的实际的审美意识的历史。”[3](P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