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G40-014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4-3555(2015)03-0025-10 DOI:10.3875/j.issn.1674-3555.2015.03.005 本文的PDF文件可以从xuebao.wzu.edu.cn获得 在叶秀山美育理论话语中,充满了以胡塞尔现象学、海德格尔存在主义理论、罗蒂哲学、伽达默尔阐释学等理论对美育功能进行全新阐释的思辨色彩,这是新时期以来,继马克思主义美学中关于审美生活的理论、康德关于审美主体性的命题、席勒对于美育理论的思想之后,又一个重大的理论资源。当然,叶秀山对于这些理论资源采用的是一种完全为我所有的态度,而且在对这些对象进行研究的同时,他的学术话语完全是中国化的,充满了中国色彩,这更显示出其独树一帜的学术品格。 一、审美活动作为时间性的人类生活经验 就叶秀山的美育思想而言,其得以奠基并能得以深刻而精辟的呈现,其中最为根本的原因是他对美学的研究对象——即审美活动或者审美生活是一种主客不分离的、涌动着的时间性愉悦过程,进行了完整的保存或者保鲜。这完全得益于两个根本性的方面,其一是叶秀山长期以来对现象学哲学、美学的深入研究;其二是叶秀山在艺术鉴赏上的深厚积累,尤其是在中国书法美学、京剧美学的研究上也是卓然成家。现象学对原初的、原生的主客不分领域进行忠实且精确还原的精神,与细腻、生动、丰富的审美经验的积累相结合,这使得叶秀山的美学在中国当代美学中一直独领风骚,至少在理论的耐受性上,是极其经受得住考验的。这种耐受性正是出于对美学研究对象——审美活动或者审美生活原貌的保存、保全、还原,而一个学科的知识体系之所以能够获得合乎逻辑的生产,根本的原因就在于能够首先赢得所研究对象的完整性。而叶秀山正是在这个基础上,才能合理合法地谈论美育作为一种教养活动的方方面面。很显然,美育理论作为一门知识或学科,其知识生产也是同样的道理。 叶秀山于20世纪50-60年代期间开始研究美学,一直持续至今,在新近出版的《哲学要义》一书中,他对自己研究美学的历程作了很多总结,其中最为重要的见解之一就是: “过去有艺术理论和艺术概论。艺术可以被设定为一种思想形态、意识形态,它就好像是一面镜子,反映我们的现实生活。因此,我们的作家要联系实际、体会生活,没有现实世界就不能创造出艺术。这当然很正确,但是问题到这里并没有停止。到底为什么会有这样一种意识形态?到底人为什么要创造艺术?并不是因为别的工具不够用才想出这样一种工具。从社会学来说,艺术确实是一种工具,反映了时代的要求和呼声,有时候走在时代的前面,有时也落后于时代。但是为什么会有这种现象?为什么人们重视艺术,重视这样一个虚拟的世界,重视这样一种工具?”[1]91-92 他的意思是在艺术作品之中的“真”是存在的,在这个意义上,广义的反映论美学或者认识论美学是可以成立的,但是那些狭义的反映论美学或者认识论美学并没有在根本上解决一个重大问题,那就是在艺术作品之中的“真”——即海德格尔所说的“存在”的存在状态是什么?而且与之直接相续的问题就是艺术的价值与意义是什么?在这里,叶秀山认为,这两个问题其实是一个问题,因为只有在一个审美主体始终指向审美对象的鲜活的、原发性的、涌动着的审美活动或者审美生活之中,艺术作品之中的“真”或者“存在”才会如其所是地存在。叶秀山说:“人之所以重视艺术,恰恰是因为它让存在开显出来,让历史的真面目开显出来。艺术在这个意义上受到存在论的重视。我们思考存在论的时候必须要有艺术这个度,也就是要有艺术作为非存在的度。……艺术要活灵活现,就要把当时的活思想、活情感都体现出来。这里永远有一个历史剧和历史科学之间的矛盾。通过编纂材料得到的历史推论是后来人的理解,但在当时却有各种选择,这种选择的自由都在艺术中体现出来。所以,在这个意义上说,艺术和哲学是同一的,都是保存了存在,也就是在必然里面保存了自由。”[1]92 在上述引文中所说的“活灵活现”与汉语美学中的词汇——“生动”、“鲜活”、“气韵生动”、“兴发”、“感兴”等都是一脉相通的,其所指的正是审美生活或者审美活动自身就是一个由意义与价值的生发、寻求而产生的内时间意识活动,在这个过程中或者在这个内时间意识之中,自始至终充满着一种冲力,上述叶秀山所说的那段话就是针对海德格尔的《艺术作品的本源》一文的,海德格尔此篇文章的核心之一正是时间性,而由于这一问题已经在早期弗莱堡形式显现的现象学、《存在与时间》以及后期的《哲学论稿》之中解决得比较完满,因而,海德格尔在此篇文章中对时间性并没有专门或者大篇幅地进行论述,但是他多次指出,人对艺术作品的欣赏过程是一个绵绵不绝的、带有冲力的过程,而且在艺术作品之中的“真”或者“存在”也必然是时间性的。 叶秀山举例说:“希腊悲剧不仅仅有一种解释,你要不断地解释,不断地和它对话,要把它看成一种活的历史。这实际上就是存在的时间性的体现。存在不是固定的,而是自由的。这个‘什么’因时因地而变;但不是没有节制,而是有规定的。所以,思想、艺术,所有这一切,都是存在的一种方式,而且恰恰是存在核心的方式。”[1]92在这里所说的“活”正是指某一个具体的审美主体正在欣赏《俄狄浦斯王》,这对于他而言就是一次重要的、有意义的、有价值的行为、事件,而且我们可以把这个事件描述为:一个正在兴发着的、原发性的内时间意识过程,构成这个行为的两个相关项是主体与客体,即在这样一个行为之中,审美主体始终指向审美对象,而且他所得到的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愉悦感或者美感,因为这个愉悦感或美感只能由特定的作品——《俄狄浦斯王》所奠基,所以,此作品中的一切都是在这个整体之中的一个构成因子,作品中的人物、意蕴、内容等等都是时间性的——即必然带有这个整体所具有的构成上的性质——比如注意力高度集中、愉悦、感动等,这就是“既是‘活的’,同时又是‘有规定的’”真正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