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确定汉语语篇基本单位的必要性 语篇的结构有两类,一类是宏观的结构,另一类是微观的结构。 语篇的宏观结构,指的是与一个完整语篇所表达的主旨相关联的直接组成部分及其彼此关系。这方面的研究目前还比较薄弱,一般是借用文章学(包括现代的和中国古典的)术语进行分析,大体停留在文章的起承转合结构上。本文的讨论不涉及语篇宏观结构。 语篇的微观结构,指的是由大小不同的层级性的语篇单位构成的成分结构体系。比如,一般认为,英语语篇可分为“小句(clause)一句子(sentence)一句群(sentence group)一语篇(text)”。本文所讨论的汉语语篇的基本单位,属于语篇微观结构最底层的小组块,它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对于语篇分析非常重要。比如说,如何定义该单元在语篇中的分界,会直接影响到前指强度或话题链长短的数据,而这些数据又是确定语篇中心人物、分析前景背景及其前景事件进展线索的重要基础。 汉语语篇的最小单位和次小单位,有许多不同于英语小句和句子的特点,这使得汉语语篇这两级单位的定义和命名,以及何者更为基本,都成为需要讨论的问题。比如:
从书面标点来看,例(1)的汉文是一个由四个逗号句构成的一个句号句。句中共有四个零形前指(
),其中三个指向第一逗号段段首的“车”(
),一个指向第三逗号段段首的“我”(j)。而相应的英文却是由三个句号句组成的一个句群,其中前两个句号段均由一个主语和一个含有定式动词的谓语构成,末一个句号段则由一个主语和由并列连词and连接的两个含有定式动词的双谓语构成。句群中只有一个零形前指,出现于and之后,用零形指代表示并列后项谓语的主语与前项谓语的主语同指。总之,英文用由定式动词标示出的主谓结构小单元和明确的零形指代规则展示出,该语段是由四个主谓结构组成的三个句子构成的一个句群。 英语者大多感到奇怪:汉语怎么可以把这么多的信息放到一个句号段中?或者,像例(1)这样的句号段,看去与英语的sentence如此地不同,是否还适合于用“句子(sentence)”这个术语?而对于汉语母语者来说,“一逗到底”十分常见,逗号与句号的使用常常因人而异,但彼此交流却又完全不是问题,这是怎么回事? 所有这些都说明,汉语语篇的最小、次小单位的定义和特点,以及两级单位中哪一个更加基本,都需要专门的讨论。 二 汉语语篇基本单位已有研究回顾 国内外对汉语语篇基本单位的讨论已有不少,但意见较为分歧。而学界对于英语语篇的基本单位却已基本达成共识,可用作参考。因此下面我们先看英语,再及汉语。 2.1 英语语篇的基本单位 英语语篇的基本单位是“语篇小句”。英语“小句”的定义主要有两种,都有明确的形式标准。一种定义是“由一个定式动词(包括功能相当于一个定式动词的并列的多个定式动词)参与构成的主谓结构”,而另一种的形式定义是“由一个动词(包括功能相当于一个动词的并列的多个动词)参与构成的结构”。两者的区别主要在于动词是否加“定式”的限制。 如果按照第一种定义,加上了“定式”限制的小句(即加上了体现为英语动词过去时现在时变化的时范畴、体现为不同情态助词的情态范畴),具备了以语篇成篇时说话人定位的交际语境和交际意图等语用层面的动态要素,因此可以单独构成句子甚至语篇,也称“基础的动态语法单位”,或“基础的使用性语法单位”①。语篇研究中所用的“小句”这个术语,均特指带定式动词的小句,也可特称“语篇小句”。 如果按照第二种定义,不加“定式”的限制,则不定式小句也包括在其中。不定式小句在语篇中是降一级的单位(Halliday 1985),在句子中大多做定语、状语、主语、宾语等不与言语交际的具体时空或说话人立场、意图直接相关的成分,在语篇中的作用相当于短语。第二种定义的“小句”是体现动词与论元之句法语义关系的基本单位,可特称“语法小句”。 本文中所说的小句,如不加特别说明,均指语篇小句。 2.2 汉语语篇的基本单位 虽然少有论著明确地提出“汉语语篇的基本单位”这个术语,但与之相关的研究却不少。下面仅简单评介5种观点,虽然他们所讨论的并不全是语篇的基本单位,但所论都对该问题的研究有较大的影响。 2.2.1 零句本位说 该说由Chao(赵元任1968/1979/1981)提出。“零句”是吕先生的中译。赵的原文是mimor sentence,译为“零”,取其“畸零、零碎”的义项。赵认为句子是两头被停顿限定的一截话语。句子分为整句和零句,整句有主语、谓语两部分(或称话题、说明),而零句只有主语或只有谓语。赵先生还指出,汉语中一个整句是由两个零句组成的复杂句,汉语日常话语中零句是根本,是常规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