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元时期的另类“北庭”与“北庭人”

作 者:

作者简介:
张建松(1982-),E-mail:zhangja121@163.com,男,华北水利水电大学思想政治教育学院博士,讲师,研究方向:元史与中韩关系史,河南 郑州 450011

原文出处:
南阳理工学院学报

内容提要:

“北庭”在历史上又有“庭州”、“别失八里”等称谓,在古代西域历史上占有极为重要的地位。元代时期,籍贯“北庭”之人,多有自称“北庭人”者,他们的族属则往往被视同于畏兀儿人。与此同时,宋元时期,“北庭”或与“北朝”等称呼一样,往往被用来指称南北对峙政权中的辽金及蒙元、北元等北方政权与其都城;或指纯粹地理方位意义上的蒙元、北元等政权与其都城。因“北庭”可指称蒙元政治中心,在这种情况下,“北庭人”往往指当时的国族-蒙古人。


期刊代号:K23
分类名称:宋辽金元史
复印期号:2015 年 01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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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末有一位名为不花帖木儿的诗人,元人杨维桢编《西湖竹枝集》所作小传有云:

      不花帖木儿,字德新。国族,居延王孙也。以华胄出入责游间,而无裘马声色之习。所为诗,落笔有奇语[1]。

      我们知道,蒙元时期,“国族”特指蒙古。据此,萧启庆教授将其列为现有作品存世、生活在元后期的蒙古诗人[2]。此外,现存不花帖木尔(儿)为《瑶池醉归图》题诗中,也有一条重要的线索,作者在此自署其贯“北庭”,钤印“惠新”,萧教授后来据此断定“可确认为畏兀儿人,而非蒙古人”[3]。

      对西域历史稍有了解的人,对于“北庭”一词都不会陌生。“北庭”故址在今新疆吉木萨尔县北,历史上又有“庭州”、“别失八里”(突厥语,意为“五城”)等称谓,是天山北麓的一座重镇,在古代西域历史上占有极为重要的地位。其中,唐朝设于此地的北庭都护府更为人们所熟知。公元九世纪中叶,建立在漠北草原的回鹘汗国崩溃之后,西迁的一支回鹘人以西州(今吐鲁番)、北庭(今吉木萨尔县)为中心,建立起高昌回鹘政权。从晚唐直至两宋,“北庭”一直是回鹘的主要据点。在元代,籍贯“北庭”之人,多有自称“北庭人”者,他们的族属则往往被视同于畏兀儿人。

      这是我们习知的“北庭”与“北庭人”。但是,《西湖竹枝集》小传与《瑶池醉归图》题诗中提到的这位来自“北庭”的“国族”不花帖木儿,其族属让人颇感疑惑。似乎这位“北庭人”还与“蒙古人”存在某种关系。那么,宋元时代的“北庭”与“北庭人”是否还有其他含义呢?笔者拟结合中韩相关文献对此作一初步考察。

      一 “北庭”与辽、金

      南宋著名的爱国诗人陆游是我们熟悉的一位人物。他毕生以北伐抗金、收复失地为理想,其《记九月三十日夜半梦》诗云:

      一梦邯郸亦壮哉!沙堤金辔络龙媒。两行画戟森朱户,十丈平桥夹绿槐。

      东阁群英鸣佩集,北庭大战捷旗来。太平事业方施设,谁遣晨鸡苦唤回?[4]

      在他心中,始终激荡着强烈的爱国情怀,即便夜半做梦,也幻想着与“北庭”——金朝作战的捷报传来。但这毕竟只是梦中慰藉,惆怅的梦境只能以“谁遣晨鸡苦唤回”的无奈作结。

      在两宋时期,以“北庭”指称与其对峙的辽、金,并非个例。元朝官修史书《宋史》中多见这种事例。

      《宋史·白守素传》记,北宋真宗大中祥符三年(1010年),白守素被选为李迪一行副使出使辽国。“守素居边岁久,名闻北庭,颇畏伏之。上虑其不欲行,密遣内侍询于守素,守素顿首感咽,即以崔可道代焉。再迁南作坊使。”[5]671北宋和辽国对峙,因称契丹朝廷为“北庭”。

      在此后两宋与金朝分踞对峙南北期间,宋朝频频遣使金朝,金廷依然被南宋朝野上下称作“北庭”。洪皓出使金朝,滞留北方。洪皓(1088-1155年),字光弼,番易(今属江西)人。建炎三年(1129年)五月,擢徽猷阁待制,假礼部尚书,为大金通问使出使金国,羁留北方多年。据称,“皓虽久在北庭,不堪其苦,然为金人所敬,所著诗文,争钞诵求锓梓。既归,后使者至,必问皓为何官、居何地。”[5]876乾道六年(1170年),范成大(1125-1193年)奉命出使金朝,不辱使命而归。《宋史》史臣“论曰”:“成大致书北庭,几于见杀,卒不辱命。”[5]886

      以“北庭”指称辽、金,也多出自宋人之口。

      据《宋史·宗泽传》,靖康元年(1126年),金兵大举攻宋,“中丞陈过庭等列荐,假宗正少卿,充和议使。”泽曰:“是行不生还矣。”人问其故,泽答:“敌能悔过退师固善,否则安能屈节北庭以辱君命乎!”议者认为宗泽刚方不屈,恐对和议不利,钦宗于是改任他为磁州知府[5]779。

      曾出使金朝的豫章人京镗(字仲远)亦称金廷为“北庭”。《宋史·京镗传》记载了京镗为免宴、撤乐而与金人力争的故事。高宗崩,金人遣使吊祭,随后,镗充报谢使使金,金朝惯例,“南使至汴京则赐宴”,京镗因金人遗使前来吊唁而代表南宋前往金朝报谢,面对金人的赐宴,京镗要求免宴,金人不从,于是退而要求撤乐,遗之书曰:

      镗闻邻丧者舂不相,里殡者不巷歌。今镗衔命而来,北朝之惠吊,是荷是谢。北朝勤其远而悯其劳,遣郊劳之使,蒇式宴之仪,德莫厚焉,外臣受赐,敢不重拜。若曰而必听乐,是于圣经为悖理,于臣节为悖义,岂惟贻本朝之羞,亦岂昭北朝之懿哉!

      双方相持甚久,结果撤乐要求仍遭拒绝。面对金人的胁迫,京镗不为所动,坚持力争,终于使金人屈服,

      金人知镗不可夺,驰白其主,主叹曰:“南朝直臣也。”特命免乐。自是恒去乐而后宴镗……

      使还,入见,上(孝宗)劳之曰:“卿能执礼为国家增气,朕将何以赏卿?”镗顿首曰:“北人畏陛下威德,非畏臣也。正使臣死于北庭,亦臣子之常分耳,敢言赏乎!”[5]1067

      这里,金主称南宋为“南朝”,京镗则称金朝为“北朝”,又称其“北庭”。

      绍兴年间,南宋国信使郑汝谐在使金途中,同样以“北庭”直称金廷。关于此事,南宋周密说,绍兴、淳熙年间,宋金双方“聘使往来,旁午于道”。过往使者凡经过盱眙,照例要游览第一山(都梁山),“酌玻瓈泉,题诗石壁,以记岁月,遂成故事,镌刻题名几满。”周密并录绍兴癸丑(绍兴三年,1133年),国信使郑汝谐于此地所作一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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