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内马尔库塞美学思想研究的阶段性考量

作者简介:
朱春艳(1969-),女,山东临沂人,东北大学文法学院教授,主要从事国外马克思主义研究,辽宁 沈阳 110189;张丽(1987-),女,山东淄博人,辽宁大学哲学与公共管理学院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国外马克思主义研究,辽宁 沈阳 110036;马会端(1974-),男,河南禹州人,东北大学文法学院副教授,主要从事科学技术哲学研究,辽宁 沈阳 110189

原文出处:
长沙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内容提要:

改革开放以来国内马尔库塞美学思想研究的发展历程分为三个阶段:1980年代为第一个阶段,关注的是其美学思想,但多数忽视这一理论的政治意含;1990年代以后为第二阶段,这个时期的马尔库塞美学研究主要是在文化研究的背景下展开的,突出的是这一理论的政治效应;进入2000年以来,技术哲学的发展使马尔库塞社会批判理论中关注技术的内容得以彰显,在对马尔库塞美学的解读中也加入技术的元素,认为马尔库塞晚年向美学的回归是要解决工业社会中技术发展对个体造成的压抑以及相应所带来的社会问题,人的全面解放的实现也最终寄托于技术和艺术的结合,这成为马尔库塞美学思想研究的新趋势。


期刊代号:B7
分类名称:美学
复印期号:2015 年 01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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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图分类号]B83-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934X(2014)05-0005-05

      赫伯特·马尔库塞(Herbert Marcuse,1898-1979)是早期法兰克福学派的主要代表人物,他始终关注生存个体的幸福和解放,想通过革命建构一个合理的社会。马尔库塞的美学思想不仅是其社会批判理论的重要组成部分,在马克思主义美学发展史上也具有特殊的地位。改革开放以来,国内对马尔库塞美学思想关注较多,在对这一思想的理论渊源、相关范畴、社会影响等方面取得丰硕成果。笔者通过对这些成果的分析,将国内改革开放以来国内马尔库塞美学思想研究分为三个阶段,藉此把握这一领域的研究状况,并对其发展趋势做出预测。

      一、1980年代:美学热中的“去政治化”情绪

      国内对马尔库塞美学思想的关注始于1980年代初期。时值文革结束、改革开放伊始,思想长期受到压抑的国人,在美学那里寻找思想解放的突破口,更要极力摆脱“文革”过激的“左倾”影响,从而最初的美学研究多是突出审美的无利害和“为艺术而艺术”的思想,马尔库塞美学也正是以这种方式参与到中国新时期美学热的进程[1]。由此,否定马尔库塞美学理论的政治意含,封存其政治维度,将之等同于席勒或阿多诺的美学理论,是当时美学热中马尔库塞美学研究出现的现象之一。

      这一时期,尽管马尔库塞论述感性革命和新感性的著作如《反革命与造反》一书中的大部分内容和他就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的发表而写的论文《历史唯物主义的基础》已先后于1982、1983年译成中文(这两篇译文分别见任立编译《工业社会和新左派》、《西方学者论〈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对法兰克福学派开始有了整体性引介,如徐崇温的《法兰克福学派述评》(上海三联书店,1980)和江天骥的《法兰克福学派——批判的社会理论》(上海人民出版社,1981),这些著作也都提及了马尔库塞思想中的美学内容,但对马尔库塞著述的翻译工作尚待展开,鲜见对马尔库塞理论的全面把握,也尚未对马尔库塞美学进行专门的分析,基本上是在阐述美学理论是涉及这一内容。李泽厚、王元化、刘小枫等在研究德国浪漫美学时均涉及马尔库美学的部分内容,他们基本上是忽视马尔库塞美学思想中的政治倾向,表现出一种马尔库塞美学研究中的“去政治化”情绪[1]。其中李泽厚在他的《美学四讲》中论述“美感”问题时提到马尔库塞的“新感性”概念,认为它是指一种“由人类自己历史地建构起来的心理本体。它仍然是动物生理的感性,但已区别于动物心理,它是人类将自己的血肉自然即生理的感性存在加以‘人化’的结果。这也就是我所谓的‘内在的自然的人化’。”在他看来,马尔库塞的“新感性”似乎是对马克思《手稿》的一种误解,因为马尔库塞“把‘新感性’作为一种纯自然性的东西,所以他讲的性爱、性解放,实际是主张性即爱,性的快乐本身就是爱……从整个文化历史看,人类在社会生活中总是陶冶性情——使‘性’变成‘爱’,这才是真正的‘新感性’,这里边充满了丰富的、社会的、历史的内容。”[1]刘小枫在《诗化哲学》中将马尔库塞视为德国浪漫美学传统的当代表达之一(其他有阿多诺、本雅明、布洛赫等)。他在该书的最后一章“人和现实社会的审美解放”中认为马尔库塞一方面确立了感性及现实社会的本体论地位,一方面又以“本体论的诗”作为其美学的基本出发点,并以此为核心论述了马尔库塞的美学策略[1]。

      值得提及的是,与《诗化哲学》在一批出版的“文化哲学丛书”之一、欧阳谦的《人的主体性和人的解放》(1986)较全面地介绍了马尔库塞的社会批判理论,指出资本主义大众文化是导致人的主体性缺失的重要因素,进而将文化革命作为实现人类解放主体性的路径之一。该书的副标题是“西方马克思主义文化哲学初探”,它既没有专门从美学的角度展开阐发,也没有提及马尔库塞使用较多的“政治”概念,但揭示出马尔库塞的“社会批判”实质上是一种“文化批判”,突出美学在新文化建构中的作用,是国内较早从文化哲学的视角对马尔库塞美学的研究。

      二、1990年代以后:文化热中对“政治诗学”的关注

      1980年代后期,马尔库塞的多部著作如《现代美学析疑》(绿原译,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1987)、《爱欲与文明》(黄勇、薛民译,上海译文出版社,1987)、《单向度的人》(刘继译,上海译文出版社,1989)、《审美之维》(李小兵译,上海三联书店,1989)和《现代文明与人的困境》(李小兵译,上海三联书店,1989)译成中文。这些译著为国内了解和把握马尔库塞思想提供了难得的材料,也推动了国内马尔库塞美学研究的进展。同时,1990年代中期以后国内文化热逐渐取代了美学热,西方马克思主义文化研究和文艺批评成为热点,对马尔库塞相关理论的研究从评介阶段进入到反思借鉴阶段,研究视角开始多元化,研究内容更加具体化、系统化,马尔库塞美学开始逐渐形成了一个独立的研究领域,其所内含的政治性及革命实践意义也逐渐得以凸显。

      这一时期基本上是在法兰克福学派美学思想的框架内研究马尔库塞美学,成果主要有王才勇的《现代审美哲学新探索——法兰克福学派美学评述》(1990)、朱立元的《法兰克福学派美学思想论稿》(1997)、杨小滨的《否定的美学——法兰克福学派的文艺理论和文化批评》(1999)等。王才勇提出,马尔库塞的美学思想因其文化传统的复杂性而兼具思辨性和“注重现实以及理论的实际意义”[2](P4)。他以马尔库塞的几部讨论美学问题较多的为文本,以评述的形式阐述了马尔库塞不同时期的美学思想。在他看来,《文化的肯定性质》、《爱欲与文明》、《论解放》中的审美哲学思想是从社会哲学或文化哲学的问题出发的,书中“对审美哲学问题的探讨都只是从某个问题或问题的某个侧面进行的”[2](P166),从而这些著作都是马尔库塞社会哲学和文化哲学的组成部分,都不具有独立意义,马尔库塞的审美哲学直到《反革命与造反》才初步成形,这一哲学体现出超越性、异在性和革命性三大原则,此即艺术对现实的超越性、艺术展现异于现实的另一个世界、艺术使人从既存现实中获得解放的思想。朱立元提出马尔库塞的美学思想是社会批判的美学,“美学形式”是马尔库塞美学的逻辑起点,由此出发,马尔库塞探讨了艺术和革命的对立统一关系,对1968年爆发的文化革命进行了全面的分析,反驳了“新左派”的反艺术论,批判了所谓“正统的马克思主义”的反艺术论,强调了在艺术自主性的前提下发挥艺术的独特功能。杨小滨提出,法兰克福学派同其他西方马克思主义的流派一样,其美学思想强调艺术的社会潜能和政治作用,体现了艺术之自律性和社会性的辩证法。与阿多诺相比,马尔库塞对人类解放的信念要乐观得多,从而能够积极参与激进的社会实践并以自己的美学作为这种实践的武器。因此,不能从思维哲学的角度,而应从社会哲学的角度来阐述马尔库塞的美学思想。这三本书的共同点是在法兰克福学派或者西方马克思主义的理论框架内、通过人头式的梳理来把握各主要代表人物的主要著作中所含的美学思想,尚未出现对马尔库塞本人的美学思想的专题研究,没有达到对马尔库塞美学思想的系统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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