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引言 当句子中有对比焦点①时,否定词否定的对象通常不是整个句子或者谓语部分,而只是句子的焦点部分。例如: (1)我没找到你的
。 凭借直觉判断,例(1)中被否定的是句子的焦点“书”,而句中其他部分(我、找到、你的)并没有被否定。Jackendoff(1972)把否定词与焦点的这种关联关系称作焦点关联(association with focus)。之后的一些文献把类似例(1)中对句子焦点的否定也称为焦点否定(focused negation),被否定的焦点称作否定焦点或者否定中心。 关于汉语中否定焦点问题的研究始于20世纪80年代。沈开木(1984)和吕叔湘(1985)较早对汉语的否定辖域和否定焦点问题进行了探讨。吕叔湘(1985)指出,“跟问句有一个疑问点一样,否定句也常常有一个否定的焦点,这个焦点一般是末了一个成分,即句末重音所在。但如果前边有对比重音,否定的焦点就移到这个重音所在。”吕先生用例(2)来说明否定词之前带对比重音的成分②成为否定焦点的情况: (2)
不想打球(小李想打)。 这里涉及到两个概念:否定焦点(或否定中心)和句子焦点。吕文认为,例(2)中的“小王”既是句子的焦点又是否定的焦点。关于否定焦点和句子焦点的关系,徐杰、李英哲(1993)指出,“否定中心的选择取决于独立于否定本身的焦点的选择”,该文认为例(3)的否定中心是由“是”表明的焦点“老王”,而否定词之后的动词“来”并没有被否定。 (3)是
没来。 假设“是”标记的焦点和用重音标记的焦点在语义上没有差别,那么例(3)和例(2)在否定方式上很相似,认为例(3)中“没”否定的是句子主语位置的焦点“老王”,也就等同于认为例(2)中的“不”否定的是主语位置的焦点“小王”。可见徐杰、李英哲(1993)和吕叔湘(1985)都认为处于否定词之前的句子焦点可以是否定的焦点,差别仅在于前者认为否定与句子焦点的关联是一般规律,而后者只把这种关联作为一种可能发生的现象进行了描写。 关于否定焦点和句子焦点的关系,袁毓林(2000a)持不同意见,认为在有强调标记的句子中,否定句的焦点不一定就是否定词的否定中心;否定句的焦点跟否定的焦点是可以分离的。他认为例(3)中的焦点成分“老王”并没有被否定,否定的对象仍然是否定词后面的动词“来”。 针对以上分歧,熊仲儒(2005)提出否定与焦点关联的句法规则、默认规则及显著规则,并用优选论解释了徐杰、李英哲与袁毓林的语感差异,他指出,在不同研究者的语感中,以上三种规则的优先序列不完全相同,因此产生了不同的分析结果。胡建华(2007)从句法的角度分析了否定词的辖域,他反对否定词不受辖域限制的观点,认为否定词“不”的辖域是它成分统制(c-command)的VP,否定词“不”在句法上否定的是VP及其中心语
,当否定词的辖域内有焦点时,否定词在语义上也不直接否定焦点,而是否定由不同焦点投射而成的焦点词组FP,且句法上的VP与语义上的FP相对应。换言之,否定词所直接否定的是包含焦点的短语而不是焦点本身。李宝伦(2010)则从语义上证明,否定词作为焦点敏感算子,其作用的对象是焦点而非焦点短语。 以上讨论说明,有关汉语否定词的辖域及否定焦点的问题目前并没有一致的看法,本文将在前人的基础上从句子的意义出发集中探讨以下三个问题:①汉语否定词的辖域是什么?②焦点否定受辖域限制吗?③否定词与焦点的关联如何影响句子的意义? 二 汉语否定词的辖域 关于汉语否定词的辖域,吕叔湘(1985)指出,在句子里,“不”或“没”的否定范围是“不”或“没”以后的全部词语。李宝伦、潘海华(2005)指出,在没有对比焦点的情况下,否定词否定的是受其M-统制的局部区域,如果在其M-统制域内有焦点,否定词会否定焦点。胡建华(2007)也认为否定词的否定辖域是其成分统制域内的VP,并且进一步指出,否定词的辖域规定并非是一个专为否定词特设的规定,它可以从Huang(1982)提出的汉语普通话的句法同构原则③中推出。 我们认为,无论认为汉语否定词的辖域是“否定词后面的全部词语”还是“其成分统制域内的VP”都正确反映了汉语否定词的辖域特征,表述的差异在于前者是基于句子线性语序的观察,后者则是基于句法结构的概括。以下汉语语言事实可以支持汉语的否定辖域是位于否定词右侧的成分(或其成分统制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