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平均句中的分数名词短语 汉语数量名词短语一直是汉语语言学研究的热点问题，也是产生了丰硕成果的研究领域之一。许多语言学家对汉语数量名词短语的结构和语义做过相当深入的研究，有精辟的发现，这方面的文献非常多（谢妙玲2008；Zhang 2013等）。 以往对汉语数量名词短语的研究基本上限于数词是整数或者概数的名词短语，诸如“一个人、五个学生、十多个孩子、十亩多地”之类。然而在汉语（以及其他语言）中，还存在数词是“分数”的名词短语，诸如“1.5个人、0.0004个孩子”之类①。这些分数名词短语广泛出现在平均句（average sentence）中，分布极广，如下各例（都选自网络，主要来源于一些新闻报道）。 （1）a.上海常住人口已婚育龄妇女实际平均生育1.1个子女，平均生育意愿为1.43个子女。 b.按照每户四人计算，台北的每个家庭平均拥有1.12部汽车、1.6部摩托车。 c.留守妇女承担较为沉重的抚养和教育职能。她们平均需要抚养1.7个小孩，平均赡养1.65个老人。 （2）a.沈阳平均每4.13户家庭就拥有一辆私人汽车。 b.北京计算机软件业平均每2.64人分享1个职位。 c.北京市平均每4.5个人就有一辆汽车。 以上例句中，分数名词短语出现在主语或宾语位置。自然地，分数名词短语可以同时出现在主宾语位置。设想有10个人，他们一共拥有5部汽车。有的有，有的没有；有的多一些，有的少一些。于是我们可以说出类似例（3）的平均句来。再设想这些人把这些汽车送给了5家幼儿园，我们就可以说出类似例（4）的平均句来。这样，在一个平均句中，可以有两个甚至三个分数名词短语②。 （3）a.这些人平均每1个拥有0.5部汽车。 b.这些人平均每2个拥有1部汽车。 c.这些人平均每2.5个拥有1.25部汽车。 （4）a.这些人平均每1个就送了0.5部校车给0.5家幼儿园。 b.这些人平均每2个就送了1部校车给1家幼儿园。 c.这些人平均每2.5个就送了1.25部校车给1.25家幼儿园。 以上例句真值相同，但是有理由认为它们是不同的语句，这并不是一种数学游戏。即我们不能把其中一个小数约化（reduce）为一个整数，例如把例（4c）中的2.5约化为1同时另两个数就成为0.5。尽管2.5/1.25/1.25=1/0.5/0.5，但它们涵义不同。例如，我知道这些人平均每1个就送了0.5部校车给0.5家幼儿园，但我不一定知道这些人平均每2.5个就送了1.25部校车给1.25家幼儿园。 有时候我们还会遇到无穷循环小数。设想有3个人，他们一共拥有10部汽车。我们可以说出以下的平均句来： （5）这些人平均每1个拥有3.33333333333333……部汽车。 平均句中甚至还可以出现0和负数。假如一个国家的婴儿出生率等于或小于人口死亡率，人口统计需要计算每天人口新增数量，这时候我们可以说例（6a）甚至例（6b）这样的平均句。在非平均句中，这种分数名词短语似乎不能说，至少违反一些语用原则。如例（7a）中，“我在银行存有0元”意思似乎是“我没有在银行存一分钱”，但是例（7b）中的“我在银行存有-10000元”意思并不等于“我没有在银行存10000元”。 （6）a.这个国家每天平均新增0个人。 b.这个国家每天平均新增-100个人。 （7）a.我在银行存有0元≈我没有在银行存一分钱。 b.我在银行存有-10000元≠我没有在银行存10000元。 平均句中的数可以是非常非常小的。例（8a）的意思非常明确，我们不假思索就能明白它告诉我们一个非常低的生育率。但是例（8b）难以理解，很难找出一个语境使它有意义，或者说这个句子是不合法的。 （8）a.这个国家平均每个女性只生育0.000004个孩子。 b.#这个国家每个女性只生育0.000004个孩子。 2.分数名词短语到底指称什么 平均句中的分数名词短语在语法上类同于普通名词短语，可以做主语、宾语、介词宾语等③。那么，在平均句中，“1.43个孩子”之类的短语到底指称什么呢？按照李艳惠（Li 1998）的区分，这里面存在两种可能：一是指称个体，在句法上投射一个DP或者NP；一是指称数量，在句法上投射一个NumP。下面我们分别论证这两种指称的可能性。 2.1分数名词短语是否指称个体 如果平均句中的分数名词短语指称个体，那么它们在句法上投射一个DP或者NP，如例（10）所示。整个名词短语的指称是由NP决定的，限定词（determiner）不决定投射的指称（Cowper 1987）④，只是起到确定集合与集合关系或算子的作用（Barwise and Cooper 1981；Partee 1987），数词可以认为是形容词（后面我们还会讨论数词作为其他词类时的情况）。于是“1.43个孩子”的语义表达是例（9），意思是存在一个个体x，这个个体是孩子并且它的基数是1.4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