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态性与主语有指性  

——普通话与客家话的对比分析

作 者:

作者简介:
蔡维天,男,博士,台湾新竹清华大学语言学研究所教授,研究兴趣:语法理论、句法-语义接口研究、汉语、南岛语、斯拉夫语句法比较研究,代表作:"On subject specificity and theory of syntax-semantics interface",E-mail:wttsai@mx.nthu.edu.tw(台湾 新竹 30013);钟叡逸,南京大学文学院,E-mail:yi0918@gmail.com(南京 210023)。

原文出处:
当代语言学

内容提要:

本文从比较语法的角度探讨模态性和主语有指性,检视台湾四县客家话模态词和主语之间的互动,并与普通话做比较:四县客家话同样遵守主语有指性,其模态用法则又更具多样性,清楚地呈现出句法、语义之间的系统性对应。本文采用制图理论,从比较句法的角度来厘清无定主语的分布与诠释问题,并绘制一幅相关句法结构的互动舆图,藉以解释义务情态如何认可无定主语;尤其是在四县客家话中更需考虑轻动词隐现造成的影响,才能全面掌握普通话和方言间的异同。


期刊代号:H1
分类名称:语言文字学
复印期号:2014 年 07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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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语言类型学的框架来看,英语属于主语显著语言的典型代表,汉语则代表另一种类型——话题显著,这项类型差异向来颇受学界关注(曹逢甫1994[1979];Tsao 1989;朱德熙1982;石定栩1999;徐烈炯2003等)。事实上,不仅是话题,普通话的主语和英语也有所不同,即本文讨论的重点——有指限制。对比英语例(1),普通话要求表数量的无定(indefinite)名词组必须有适切机制认可,才能出现在主语位置,例如,加入存在算子(existential operator)和模态词的相对位置等,都是确保句子合语法的方式,有例(2-4)为证(Tsai 2001;蔡维天2009,2010)。本文所有例句中画线部分,表示强调。

      (1)Three people have met Mr.Smith.有三个人见过史密斯先生。

      

      台湾四县客家话允许无定主语出现在义务模态句式(deontic modal constructions),如例(5),模态词“应该、需要”把无定词“三个人”当作主语。除了动前模态词,动后模态词“得”也可以带上无定主语,构成两类句式例(6a)“V-得-R”以及(6b)“作得-V”。对比普通话无定主语的模态句,主语、宾语都是数量解读(quantity-denoting),整个句子表达容量(capacity),客家话模态词“得”的模态性和无定主语诠释却随着句式而不同,例(6a)“V-得-R”一如普通话例(3)表达容量,但是例(6b)“作得-V”反倒是得到允准意义。

      

      以上普通话和客家话的对比,引发我们对于模态性(modality)和主语有指性(specificity)的关注,需要厘清模态句式中主语的语义诠释和语法特性。本文将利用制图理论(cartographic approach,Rizzi 1997;Cinque 1999),描绘出一幅模态地貌图,检视模态性和主语有指性两者间的交互作用;其次,我们会提出一套模态词认可机制,论证唯有义务模态词方可参与其中,并且把义务模态词进一步细分作两类,运作两类模态认可机制,分别适用于客家话“得”的两类句式。希望藉此透彻理解模态性和主语有指性,呈现普通话和客家话之间的共性和异性,突显比较语法带来的新视角。

      本文结构如下:第二节简介本文应用的理论背景;第三节提出模态认可机制,演示详细的运作程序;第四节依序从共时(synchronic)和历时(diachronic)两条轴线检视我们的分析,在共时轴上从客家话两类模态句式的不对称性着手,验证两者的认可机制确实有所差别;在历时层面上,则考察“作得-V”和“V-得-R”在普通话和方言中的演化过程和使用消长;第五节为总结。

      2.文献回顾

      近年来语法研究开始关心语法和语用(pragmatics)、语行(speech)之间的互动,对于语法结构做了更全盘的考虑。制图理论主张把句子看成三个大的区块(Cinque 1999;Rizzi 1997,2004),如例(7):补词层专司语态、语行,次则为“屈折层”负责时式、时貌,再者是词汇层组合最基础的部件。如此一来,就理论上而言,句法和语义、语用相得益彰,能得到整齐的对应性;也在语言事实方面得到跨语言支持,例如Neeleman和van de Koot(2008),Scott(2002),Endo(2007)等人,都提供了所研究语言的具体例证。

      (7)补词层>屈折层>词汇层

      complementizer layer inflectional layer lexical layer

      立足于制图理论,我们对于句子结构有了较为细致的了解,使得普通话复杂的模态词现象可以获得清楚解释,同时和上述三分法不谋而合(蔡维天2010),图解如例(8)的树状图:

      (8)普通话模态词地貌图

      

      “知识性模态词”关乎说话者根据事理或外在条件做出的论断,位置在最高的补词层;“义务模态词”牵涉施事者的义务或责任等位居中间的屈折层;“能愿模态词”表达能力、意愿,在词汇层。这幅模态地貌图也呈现出模态词的模态光谱现象,以及其他细致的句法语义互动。例(9a-c)中“要”的模态光谱分布就是个很好的例证,“要”从控制动词演变出能愿模态词、知识模态词的用法:

      (9)a.阿Q要那辆车。b.阿Q要买那辆车。c.火车要开了。

      例(8)厘清了模态词的句法层系问题,但是要了解客家话模态词“得”,还有语序的问题需要解答,也就是动后模态结构。

      动后模态结构本身也是值得探讨的问题,尤其是在SV0语序语言中,模态词应该在动词之前。有趣的是,动后模态词还不只存在于客家话,在其他语言中也有发现,如例(10)。我们可以发现,这些语言在一般动前模态词之外,也都还有一系列动后模态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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