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人合一:中国传统建筑文化的审美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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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疆大学学报:哲社版

内容提要:


期刊代号:B7
分类名称:美学
复印期号:1995 年 09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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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要 本文认为:中国传统建筑文化的审美精神是天人合一,而天人合一审美精神也正是中国传统建筑的文化内涵。在中国传统建筑文化发展过程中,天人合一原初意识、儒、道、释及堪舆的天人合一思想对其施加了巨大的理性统摄作用。

       关键词 中国传统建筑 天人合一 审美

       在世界建筑文化中,中国传统建筑文化,以其发展中独特的形质格局,超拔的内容体系而流放异彩为人瞩目。从本质上说,这种有别于其它国度民族建筑文化的格局及体系之所以能够形成,除受制于地域、民族、气候、制度及历史等因素外,“天人合一”思想——这个几乎贯穿中国哲学乃至整个中国文化之发展始终的哲学审美观念,则更是施加了决定性的作用、史实表明,遵法自然,追求天地人三者和谐为一,实际上成了古代中国人营构建筑及造设园林的一种自觉意识和一种理想境界。李约瑟曾经说过:“中国建筑总是与自然调和,而不反大自然”①。这种看法无意中准确地道出了中国传统建筑文化的审美精神意蕴——天人合一。庄子曰:“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②。这种天人合一观成为古人建筑思维意念上的一种共识,是伴随着天人合一思想自身的发展和成熟而实现的,而它对传统建筑文化的统摄作用,则往往是借助于中国社会不同发展阶段的官方及民间思想主潮来实施的,从天人合一思想的存现形态看,大致可以划分为以下几种,即天人合一原初意识、儒家天人合一观、道家天人合一观、佛家天人合一观及民间堪舆天人合一观等。这些天人合一思想虽然是以不同的面貌容留于儒释道等社会主导思潮和学说中的,但它们对中国传统建筑文化产生的重大影响在本质上却是十分相近的。不管是追求人合于天的境界,还是企盼天合于人的理想,其根本目的都在于“合一”。因为说到底,天人合一正是古代中国人对建筑文化进行美学观照的一种审美精神。

      

       原初意识——法天象地的“六合”营造心态

       天人合一,这个蕴含着自然与人工、天道与人道的相通相类和统一的重要哲学美学范畴,作为一种显存于社会思潮中及隐伏于民众意念中的理性认知,它在较宽裕的时空范围内是以相对纯一的方式来对中国建筑文化播布其影响的。在事实上,天人合一原初意识很自然地充当了儒道释及堪舆天人合一观的直接思想来源。当这种原初意识更多地被覆于儒道释及堪舆的外衣而在人们的建筑观念中发生作用时,它所强调的核心主旨并未改变,而且在本质上也并未割除和其先前所构成的一脉相承的关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对建筑文化的影响,是凭借其特有的宇宙自然观或时空意识来实现的,而和这种宇宙自然观或时空意识相关联的则常常又是古人的天地崇拜及祖先崇拜观念。

       古人云:“四方上下曰宇,往古来今曰宙,宇宙便是吾心,吾心便是宇宙”③。显然在这里“宇宙”就是时空。然而宇宙二字本义却另有说法,《说文解字》称:“宇,屋边也”;《周易》大壮卦有“上栋下宇,以侍风雨”之说;高诱注《淮南鸿烈·览冥训》称:“宙,栋梁也”。可见,宇宙二字从象形到本义都和建筑有着一定的关系。如作一形象比喻的话,可以说人类建筑也是具有一定时空的小“宇宙”。古人这种将形如“大房子”的天地宇宙与供人居住的小“宇宙”——房屋建筑合一于人的观念设定,很可能在中国建筑文化起源的早期就已出现了。由于古人笃信天人合一,因而追求合一的审美境界就成了其建筑营事活动的一种终极目标,而关注于制约建筑的天地人也就成了最实际的需要。董仲舒曰:“……天地之符,阴阳之副,常设于身,身犹天地,数与之相参,故命与之相连也”,“皆当同而副天,一也”④。这种将天地人三者关系进行亲情化体认并进行相互比附的作法,很典型地反映出了古人在时空认识上的天人合一心态,诚所谓:“天地人,万物之本也。天生之,地养之,人成之。天生之以孝悌,地养之以衣食,人成之以礼乐。三者相为手足,合以成体,不可一无边”⑤。天地人是万物之本,也是建筑之本,只有“合”才可以“成体”。建筑实由“人成之”,也须“天养”和“地养”。代表天地宇宙空间的“六合”在古人心目中与人类居处建筑几无二至,人间的一切建筑营事活动莫不是在法天象地,所以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的说法⑥,而问卜天地,依天制而作,实现天人合一审美理想几乎成为古代中国建筑事体的既定仪规。《山海经·海内西经》云:“海内昆仑之虚,在西北,帝之下都,昆仑之虚方八百里,高万仞,……百神之所在”,此乃三黄五帝时“依地”而制的神话传说;而“定天保(天保为天之中心),依天室”⑦,则为武王建周时其国都“依天”而制的明确主张。及至后来的秦朝,国都咸阳的建筑创意虽说是受到了已近天成熟的秦人时空意识的影响,但原初意识作为一种文化积淀显然地产生了一定的作用。《三辅黄图·咸阳故城》称秦始皇“筑咸阳宫,因此陵营殿端门四达,以则紫宫,象帝居。引渭水灌都以象天汉,横桥南渡以法牵牛”,“更命南信宫为极庙,象天极”,这分明是要将自己置身于人间的再造“天宫”中。

       在古人眼里,天地与先祖同样至高无上,值得崇拜。《三五历纪》中的盘古,与《淮南鸿烈》中的女娲,作为先祖,他们与宇宙天地的关系是辩证的,一方面天地孕育了先祖,一方面先祖又开辟了天地,这无疑在心理上为古人预置下了天人合一的诱因。于是人们将“天”人格化为“帝”,将“帝”神格化为“天”,人王被冠以“天子”称号,都城被诩以“天邑”、“天京”的名字,建筑营事追求具有“神人以和”意味的天人合一成了人们自觉的审美意识。当实施建筑活动时,人们既意识到先祖的伟大,又能感悟到卜天问地敬祖对于建筑的重要——古人云:“人者,天地万物之心也;心者,天地万物之主也。心即天,言心则天地万物皆举之矣”⑧。“天有时,地有气,材有美,工有巧;合此四者,然后可以为良。材美、工巧、然而不良,则不时,不得地气也”⑨。在可能的情况下,人们总是努力赋予建筑实体更多的“神气”或“灵性”。当人们发现某建筑“冲犯”了天地人祖合一心旨时,必设法补救以实现合一。弗雷泽指出:“中国人相信一个城市的命运深受该城廓形状的影响,他们必须根据与该城市形状非常相似的那种东西的特点来对城廓加以适当的改造”⑩。在古人看来,人间建筑不仅不能冲犯天地人祖合一意向,而且它与天地人祖的关系甚至可以决定祖业的盛衰及国家的兴亡。《宅经》曰:“夫宅者,乃阴阳之枢纽,人伦之轨模,非夫博物明贤而能悟斯道也”,“纵然客居一室之中,亦有善恶。犯者有灾,镇而祸止。故宅者人之本,人以宅为家居,若安即家代昌吉,若不安即门族衰微。坟墓川冈,并同兹说”(11)。《白虎通》曰:“明堂上圆下方,八窗四门。布政之宫,在国之阳。上圆法天,下方法地,八窗象八风,四门法四时,九室法九洲,十二坐法十二月,三十六户法三十六雨,七十二牖法七十二风”(12)。《淮南子》云:“文王周观得失,遍览是非,尧、舜所以昌,桀、纣所以亡者,皆著于明堂”(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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