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物志》:晚明士人清居美学思想研究

作 者:

作者简介:
魏朝金,新疆喀什市经信委,新疆 喀什 844000 魏朝金(1987—),男,河南安阳市人,文艺学硕士,现供职于新疆喀什市经信委,研究方向:中国美学史。

原文出处:
中州大学学报

内容提要:

尚“清”是中国特有的文化现象。在巫术风水文化、农耕文化和道儒禅尚清哲学的影响下,中国传统士人具有浓厚的尚清意识,并把尚清意识融入到生活中,逐渐衍生出清居的文化现象。《长物志》是明清之际清居思想的完善和总结,渗透着中国传统士人尚清的理想境界,把中国的尚清审美趣味推向高潮。书中“随方制象,各有所宜,宁古无时,宁朴无巧,宁俭无俗”的审美原则对当代园林设计和室内设计都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


期刊代号:B7
分类名称:美学
复印期号:2014 年 02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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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3715(2013)05-0052-06

       1.《长物志》:晚明士人清居思想的哲学基础

       “清”是中国古代审美体系中的一个重要范畴,也是中国古代士人居住文化遵循的一个基本审美原则。一般说来,对清居思想的研究可以从巫术风水文化、农耕文化、道、儒、禅五个方面对其进行认识。

       1.1 巫术风水文化与清居

       中国早期的巫术思想与鬼神信仰和图腾崇拜有关,在《日书》、《淮南万毕术》、《白泽图》、《本草拾遗》等书中均有反映,表现出对超自然力的信仰和对神秘现象的畏惧。《礼记·月令》详细记载古代政府的祭祀礼仪、职务、法令和禁令等,并融入五行相生的系统中,表现出尊重自然规律的科学特征,具有规范性和指导意义。《长物志·书画》有关于悬画月令的详细记录,如“八月宜古桂、天香、书屋等图”,表明其受到古代日忌迷信和《礼记·月令》的深刻影响,但《长物志》中的悬画月令已具有民俗性质,除了考虑到时日禁忌、驱鬼迎福、祈求平安之外,还考虑到悬画的审美效果和雅俗,反映了士人清居对高雅生活情趣的追求。

       中国古代的风水思想在《葬经》、《宅经》、《鲁班经》等书中均有反映。《宅经》反映了择居中对清洁的重视,如“故福德之方,勤依天道、天德、月德、生气到其位,即修令清洁阔厚,即一家获安,荣华富贵”[1]149,又如“外青龙,不厌清洁,焚香设座,延迓宾朋,高道奇人,自然而至,安井及水读,甚吉”[1]162。“不厌清洁”体现了早期相宅中的尚清意识,对中国士人清居文化的影响不可低估。《宅经》也反映了人与住宅的整一性,如“《子夏》云:人因宅而立,宅因人得存,人宅相扶,感通天地,故不可独信命也”[1]151。

       总之,强调阴阳的对立和互变,注重居住环境的整体协调性和清洁,人与住宅的整一性,兼及方位的吉凶,并且利于养生,是巫术风水的主要内容。这对后来历代的居住观产生了重要影响,如李渔认为房舍要适合于人,虚实适度。

       1.2 农耕文化与清居

       中国古代的清居文化植根于农耕文明中,北方以黄河为母亲河,发展出裴李岗文化、仰韶文化等;南方则以长江和众多的湖泊为屏障,发展出河姆渡文化、良渚文化等。这种环境衍生出“天清”的宇宙观,也衍生出天地人三者的有机统一,反映在建筑上,就是人字架的三角形建筑和榫卯技术的运用,以木结构为主,如殷商宫殿遗址和纳西族井干式的木楞房,就是典型的例子。其重心向地,体现出对大地的依赖。王振复曾说:“长期重视农耕,必然会以农业文明的文化视角去选择、决定建筑材料,培养关于土地与植物(木)的文化情结。”[2]270由此可见,中国的清居美学是由原始采集、原始种植发展而来,是“恋地情结”和“恋木情结”支配下的一种文化样式,特点是重视关于大地和植物的生命意识。

       《仪礼·乡饮酒礼》中详细记载了古人饮酒时不厌其烦地清洗的过程,如降洗、拜洗、辞洗等,这反映了古人尚清洁的观念。古时由于生产力水平的低下,人们席地而坐,这也客观上要求人们讲究卫生。即使在家具发达的明代,人们依然保持着清洁的习惯,《长物志·器具》在介绍墨时说:“墨之妙用,质取其‘轻’,烟取其‘清’”,[3]305还介绍了各种材质的笔洗,表面看是反映其清洁思想的,实则反映出士人注重器物的造型、文饰、肌理等,以能否在清玩中带有趣味作为其评判标准。

       1.3 道家思想与清居

       道家的尚清思想立足于“水之本原”的思想。管子也认为水是万物之本,水质性清净明朗,水静则清。道家对清居的影响是非常明显的,总体而言,道家的尚清意识和自然联系紧密,道家的重无思想(有无相生,无为而无不为)、尚玄思想(玄而又玄)、重虚静思想(“致虚极,守静笃”,“心斋”、“坐忘”)对后世文人的清居思想产生了重要影响。其表现就是讲居宅与自然融为一体,催生出超然尘世、睥睨万物、乘桴浮海、隐逸逍遥的道家自然人格,对世外桃源生活的向往,注重精神上的安慰和解脱,尤其对居室中山水的运用影响深远。

       1.4 儒家思想与清居

       儒家的“清”与礼教相关,具有较多的伦理色彩,因而儒家的尚清思想与人的道德品行紧密联系在一起。首先,指人格的清正、清直。如《论语·微子》“虞仲、夷逸,隐居放言,身中清,废中权”[4]18。强调人格的清正,指君子刚正不阿的品格、不为世俗蒙蔽的气节。又如《孟子·万章下》“伯夷,圣之清者也”[5]233,意即把清正的君子作为典型加以效仿,进而净化整个社会的风气,汉末的清士即受到这种尚清文化的影响。其次指清和,用来维护礼乐传统的秩序,如《论语·述而》“子之燕居,申申如也,夭夭如也”[4]66。强调居室的整洁与和乐。《论语·颜渊》“在邦无怨,在家无怨”[4]121。“无怨”是中和思想的体现。再次,指豁达的心胸,如《孟子·离娄》“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5]170,指人格的高品位,不仅要积极进取,而且要有豁达的心胸。

       1.5 禅宗思想与清居

       禅宗思想自唐代产生以来,对士人的思想和生活产生了重大影响。首先是超越性的思维方式,禅宗主张以性为本,梵我合一,通过直觉体悟达到对佛境的体悟。禅宗讲“平常心是道”,认为“担水劈柴,无非妙道”,意味着要在日常生活和普通事物中体悟妙道。禅宗强调自我精神的解脱,追求适意的人生哲学和自然淡泊、清静高雅的生活情趣。其次是注重营造清幽的环境。禅宗是佛教的一种,寺庙园林具有物质和精神的双重审美功能,通过种植花木、饮茶、读经等活动营造清幽的环境,这种生活方式和士人在精神的归属上具有某种契合,因而受到士人的青睐。再次是幽深、空寂和空灵的审美境界,禅宗认为现实的世界是虚幻的,其相为假,假相也是相,静心与无边的虚空相应,由静入空,方可回归自然本性。这种静态的空观对中唐以后的士人多有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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