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中國內地經濟政策的變化及對澳門博彩業的影響

       [中圖分類號]D676.58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0874-1824(2013)03-0077-07

       一、內地經濟政策變化對澳門博彩業的影響

       澳門博彩業長期以來都是澳門經濟的主要支柱，而自澳門回歸以來，尤其是2003年自由行開放之後，澳門博彩業的發展也在很大程度上受到中國內地經濟形勢的影響。據澳門特別行政區政府統計暨普查局數據顯示：2002年內地前往澳門旅遊人數為424萬人，佔澳門總入境遊客人數的36.7％；而2012年前往澳門旅遊的內地遊客人數上升到1，690萬多人，佔澳門總入境遊客人數的60.2％。顯然，內地成為澳門遊客來源最大的地區。並且一直以來，來自於內地的遊客尤其是自由行的遊客都非常青睞賭場。2006年的一項調查表明，自由行遊客選擇到澳門首先是因為“賭場”(47％)和“購物”(47％)，其次才是“觀光”(37％)。①雖然因為各種原因難以獲取準確的數字，但是據新濠國際主席兼行政總裁何猶龍透露，目前澳門賭場客源93％來自中國內地。這也意味著澳門博彩業與中國內地經濟發展之間有著密切關係，一旦中國內地經濟政策發生變化，也必然會對澳門博彩業造成影響。

       回歸之初，賭權開放為澳門博彩業引入競爭機制，使得其市場容量不斷擴大。而2003年之後随著自由行開放，越來越多的內地遊客湧入澳門，更使澳門博彩業獲得了飛速的發展。這一階段澳門博彩業的收益高低其實在很大程度上取決於中國內地經濟發展過程中的流動性變化。大規模的流動性釋放拉動了中國經濟的快速增長，但同時也催生了無數資產泡沫，尤以房地產泡沫最為嚴重。而中國內地的經濟政策也在“保增長”、“抗通脹”、“調結構”之間進行著艱難的選擇。

      

       圖一 澳門博彩收入增長變動率的“自動調溫效應”

       應該說，流動性的變化對澳門博彩業的影響具有一定的滯後性，見圖一。如同自動調溫器一樣，加熱器加熱需要一定的時間，當自動調溫器的溫度升高到一定溫度後，就會根據指令(類似於政策)自動斷電，但是房間的溫度還會繼續升高；但是當調溫器本身溫度降低，又會自動開始加熱，而房間的溫度依然會朝向低於這個設定溫度的方向前進。如果系統能夠完成達到設定標準的任務，那麽受影響的客體將會產生一個循環過程。②根據這個理論，我們可以將受到內地經濟政策影響的澳門博彩業發展大致分為四個階段。第一階段為增長期，時間上大致是2007年初之前，中國宏觀經濟處於快速增長階段，貨幣供應量穩步增長，平均增速為21％。而此時的澳門幸運博彩及貴賓廳收入變動率也一路走高，如圖二中所示的2005年至2006年、2006年至2007年這兩個節點，這種影響一直延續到2007年底和2008年初。第二階段為增速回落期，時間從2007年初開始，中國內地貨幣政策由穩健轉為適度從緊。中央政府開始採用加息、緊縮貸款等嚴厲的金融手段壓抑急速膨脹的投資和消費的預期。隨著信貸政策的收緊，貨幣供應量增速放緩，由2007年10月的22％下降至2009年1月的6.7％。③政府的用意正是要抑制房地產泡沫，抓緊時間調整產業結構，平息民間的怨言。而與此同時，澳門幸運博彩及貴賓廳收入變動率也從高點降到最低，如圖二中所示的2007年至2008年、2008年至2009年這兩個節點，整個2009年的博彩收入相比2008年提高甚微。但是由於次貸危機爆發，歐美經濟遭受打擊，拖累了中國的出口，為穩定經濟保增長，2009年中國內地又推出了“四萬億”的經濟刺激政策。此時進入了第三階段即快速反彈期。央行貨幣政策再次放鬆，貨幣供應量增速開始加快。政府通過大規模的流動性釋放保住了經濟增長的數量，但與此同時資產泡沫也越來越嚴重，通貨膨脹高企，民怨沸騰。同時澳門博彩業卻幸運地受惠於此，內地無數煤老闆、炒房客等富豪來到澳門揮金如土，幸運博彩及貴賓廳收入變動率也達致最高點，並一直延續到2010年底和2011年初，如圖二中所示的2009年至2010年這個節點。第四階段為回落期，時間從2010年開始，為加緊對抗通貨膨脹，中國內地再次收緊貨幣政策。而澳門幸運博彩及貴賓廳收入變動率也由此一路下滑，2012年相比2011年的貴賓廳收入增長率僅為7.51％，降到歷史最低點。總體而言，圖二中的幸運博彩收入變動率以及貴賓廳收入變動率的曲綫呈現出“高中低所伏，低中高所依”的現象，並且隨著內地經濟政策的變化，貴賓廳所受到的影響比整體幸運博彩受到的影響尤甚。所以，在內地經濟政策不斷出現調整的一些關鍵時期，澳門博彩業也同樣面臨著嚴峻的選擇。

      

       圖二 2005年以來澳門幸運博彩收入與貴寶廳收入變動率趨勢圖

       資料來源：博彩監察協調局網站，http://www.dicj.gov.mo/.作者整理

       二、中國內地經濟政策的變化趨勢分析

       如今世界經濟又再次面臨危機，歐債危機頻臨“爆煲”，美國經濟增長乏力，種種情況或許比2008年更為嚴重。或許有人會憧憬中國內地再次“放水”，但筆者認為，此可能性較低。中國政府會出招救經濟，但類似2009年的那場貨幣盛宴已不可期。此前中國內地經濟政策的大起大落加劇了經濟本身面臨的困難，而今政策的選擇也陷入了左右為難、進退維穀的艱難境地。

       中國內地經濟政策選擇面臨的第一重困境是保增長與調結構的矛盾。從理論上講，在一個完全的市場經濟體制中，只要有完善的市場與充分的競爭，市場本身就會促成經濟發展過程中的優勝劣汰，而經濟發展的過程就會同時成為產業結構升級換代的進程。然而在當前的中國，拉動經濟的三架馬車中“出口不利”、“消費過低”，經濟的增長主要靠政府投資拉動。“唯GDP論”更使地方政府為追求政績而產生難以遏制的投資衝動。在缺乏新的經濟增長點與產業群的背景下，大規模投資拉動就必然導致重複建設與產能過剩。根據工信部部長李毅中在接受中央電視臺記者採訪時提供的數據，2009年，中國內地用全世界46％的鋼材、48％的水泥、45％的能源創造了不到8％的經濟總量，如果把重複建設與產能過剩的因素剔除，那麼這種經濟的有效增長可能不足5％，這樣的經濟增長模式將是無論如何也無法延續的。④而政府直接投資拉動經濟也帶來了一連串嚴重後遺症。其中之一是中國的債務危機陰影頻現。2011年信貸評級機構穆迪曾表示中國地方債負擔可能比官方估計的數據高，使中國銀行業面臨的壞債風險比預計的更大。彭博社2012年19號報導，已經有11個省級政府平臺正在延期支付301億的利息。以往地方政府用於投資的資金主要來源於土地財政、稅收、銀行貸款等方式，而現在卻面臨著全面匱乏的境地。銀行為自身利益日趨謹慎；賣地的收入由於高房價的常年透支，空間已經越來越小，例如北京等地的賣地收入已呈現出明顯的下降趨勢；大幅提高稅收更不現實。在這種情況下不得不放行地方債，但一旦放開如何能夠確保地方債不失控就變成一個新的問題。不僅地方政府，中央級的投資項目同樣負債累累。2009年國家4萬億投資中，有1.2萬億元流入鐵路，儘管投資巨大，仍然滿足不了龐大的資金需求，中國鐵路負債已高達2萬億，如果不繼續融資，相關建設將半途而廢，如果繼續追加投資，負債勢必會進一步增加。⑤在政府直接投資拉動經濟的過程中，不斷出現的決策失誤、盲目的重複建設和無度的揮霍貪腐正吞噬著整個社會的財富，既使社會的經濟成本不斷攀升，也造成了很多情況下政府與民衆之間的對立情緒。而政府直接投資拉動經濟的另一嚴重後遺症是地方政府注重提高基礎設施建設以及房地產投資，導致社會資源大量地配置到了一些特定的部門。而當投資足夠大的時候，勢必對消費造成擠壓。前述政府投資資金來源中的稅費收入直接或間接地壓縮了普通民衆的收入，而增發貨幣及債券也極大地稀釋了民衆的財富，不僅導致消費在經濟增長中所佔比重逐步下降，還導致整個經濟結構走向畸形。而在中國經濟轉型中扮演重要角色的民營企業，在這幾年也因此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境，融資困難、成本上升、稅賦沉重，大量中小企業倒閉。在此情況之下，中國內地的產業結構調整也變成了空中樓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