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汉语疑问句通常分为结构类型和功能类型两大类:结构类型包括是非问、特指问、正反问和选择问等;功能类型包括附加问、回声问、反诘问、设问等。在结构类型的研究中,是非问句的研究可能是最薄弱的,比较有价值的当推刘月华发表在20世纪80年代的《用“吗”的是非问句与正反问句用法比较》(1987)与《语调是非问句》(1988);两文不乏真知灼见,可惜的是没有就是非问内部的类型进行横向比较,因而导致某些结论还存在可商榷之处。本文打算重点对是非问内部的结构类型及其构成的功能类型展开一系列的比较研究,重点是比较语气词是非问与语调是非问,并且提出在区分“疑惑”与“询问”的基础上,不仅要重视“求答”功能,而且需要把“疑惑”进一步细化为“求知性疑惑”“求证性疑惑”以及“倾否性疑惑”。 一、“吗”字是非问与“吧”字是非问的功能比较 现代汉语是非问首先可以分为语气词是非问以及语调是非问。前者指疑问信息主要依赖于句末的语气词“吗”或者“吧”来承担,因而又可以分为“吗”字是非问和“吧”字是非问两类(“啊”字是非问另文讨论),并以“吗”字是非问为主。后者则指只借助于升调承担疑问信息的是非问句,比如“你去?↗”。 汉语语法学界的主流看法是:是非问的“疑问信息是由疑问语调或者疑问语气词承担的”(邵敬敏主编,2007:215),而且两者还可以同现。这一说法似乎暗示:在是非问句中,疑问语气词跟疑问语调的作用是对等的,而且两者可以互换通用或者合用,其实这可能是一种误解。“吗”字是非问是语气词是非问的主要形式,显示发话人确有所疑,并有所问。换而言之是因为未知而发问,并且真的希望得到回答,以期待对方的回答作为第一目标。甚至于有时在言辞中还明确提出希望对方回答的请求性词语,例如“请问”“请你回答”等。这可以表述为:因疑而问,以问为重,求答为主。例如:(下文除了表明出处的,其余例句引自于韩寒《三重门》) (1)你看着我的眼睛回答,你是为了我吗? (2)喂,我找——请问——雨翔在吗? 这样的问句在第二人称时,还常常利用“你知道……吗?”“你听说过……吗?”“你认识到……吗?”来引出问话。例如: (3)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意外考进区中吗? (4)听说过“顽固党”吗? (5)你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吗? 而且事实上也往往是有问有答的。例如: (6)林母待雨翔挂电话后急着问:“懂了吗?”“不懂。” (7)“班里同学都知道了吗?”“这个你不用操心,我会帮你宣传的。” “吗”字是非问除了要求对方回答这一基本功能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功能就是转换话题,或者说显示新话题的开始。例如: (8)雨翔不能再问下去,换个话题:“那,你的作业做好了吗?” (9)列奥纳多便主动引出一个话题:“在西班牙的那位哥伦布还活着吗?”(刘心武《永恒的微笑》) 这样的例句比比皆是,可见,“吗”字是非问是引入话题、转换话题的重要手段之一。 跟“吗”字是非问密切相关的是“吧”字是非问。这两类语气词是非问共同点在于都是有疑而问,并要求对方回答。而且“吧”字是非问跟“吗”字是非问同样也可以作为转换话题的手段。例如: (10)文龙见空气缓和下来了,转移了话题,说,“今天你妈来见你,窝心吧?”(周而复《上海的早晨》) (11)您能不能换一个话题,您大概还不知道我现在的生活状况吧?(铁凝《大浴女》) 两者最大的区别在于:前者疑惑比较强,发问人基本不知道答案,最多略有所闻,并且没有明显的语义倾向。后者则大体上了解情况,有强烈的认同倾向,主观上只是要求对方证实而已。对这一点我们早已有结论(邵敬敏,1995:217)。简单地说,就是:疑问句的不同类型,实际上在信疑程度方面是有明确分工的。“疑惑”和“确信”是一对此消彼长的矛盾。疑多一分,信就少一分;反之,疑少一分,信就多一分。在疑问句系列里,如果借用数据来表示信疑的多少,可以显示为表1:
“吗”字是非问与“吧”字是非问的这一对立,是完全可证明的: 首先,“吧”字是非问可以添加“八成”“应该”“大概”“也许”等表示肯定性猜测的词语,“吗”字是非问中是绝对不会出现这些副词的。例如: (12)您八成是做梦了吧?(汪曾祺《八月骄阳》) (13)这大概是对王安忆香港情结的回报吧?(新华社2004年新闻稿) (14)你去过美国吗?——*你八成去过美国吗?(自拟) 尤其是副词“八成”出现的这类“吧”字句,许多不带问号,只用逗号或者句号,这说明在说话者心目中,疑问的信息并不强烈,更多的是征求意见。例如: (15)他老先生看的八成都是张艺谋的电影吧。(王韫佳《古老的意大利小城》) (16)照我说,你不是怕费嘴舌,八成是字不认得你吧!(冯德英《迎春花》) 其次,“吗”字是非问几乎都可以添加“难道”“莫非”等语气副词转化为反诘问,而“吧”字是非问绝对无法添加“难道”等副词转化为反诘问。例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