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B 83-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5587(2012)02-0050-05 查尔斯·皮埃尔·波德莱尔(Charles Pierre Baudelaire,1821-1867年)是作为著名的法国诗人、艺术评论家和象征主义的代表闻名于世的,但是,随着现代性研究的升温,波德莱尔的现代性思想逐渐引发了学界的兴趣,而他的现代性论述主要关注的是审美现代性。本文清理了波德莱尔的美论、审美现代性思想及其审美探索,期待以现代性理论作为切入点,为重新阐释、评价他的美学遗产做些有益的尝试。 一、美论 波德莱尔对美的看法主要集中于这段话:“我发现了美的定义,我的美的定义。那是某种热烈的、忧郁的东西,其中有些茫然、可供猜测的东西。……神秘、悔恨也是美的特点。”“不规则,就是说出乎意料,令人惊讶,令人奇怪,是美的特点和基本部分。”[1](P14)此外,他还有一些类似的感悟性的发现,诸如“美是古怪的”等。显然,波德莱尔对美的看法缺乏系统性,但透过这些只言片语,我们还是能够了解他的美学思想的。 (一)从精神气质上看,波德莱尔认为美与忧郁(spleen)、不幸、理想的缺失有关。这种情感由理想的受挫触发,但表达的却是一种尤为复杂的情感。据童明考证,Spleen这个词至少包含了三层意思:第一,通常意义上的忧郁,与忧伤、郁闷、压抑等心情相关;第二,与画家戈雅(Goya,1746—1828年)和诗人爱伦·坡(Edgar Allan Poe,1809—1849年)表现出的精神气质相似,是一种“不快、无助感、怨恨”的情感体验,甚至是恶魔或撒旦式的恶劣、恶毒情绪的爆发,使人获得“恶”的体验;第三,与折翅的天鹅相似,是由理想受挫的绝望感与忍受厄运熬煎的痛苦混合而成的凄美感。[2](P42~46)应该说,这种情感浓缩了波德莱尔对人生的种种体验,实际上是“悲悯、痛苦、蔑视、勇气、愤怒的混合”,这是一种典型的现代体验、现代情感,快乐、乐观的人生基调似乎与此绝缘了。 (二)美存在于世间万物之中,高贵的、平庸的、奇特的、神秘的和恶的事物都不乏美的存在,关键是要具有能够感受、发掘它们的能力。波德莱尔曾经指出弗罗芒坦(Fromentin)绘画时所具有的这种能力:“他能抓住迷失在人世间的美的碎片,能在美溜进堕落的人性的平庸之中的任何地方跟踪美。”[1](P437)也就是说,既要洞察出高贵的美、古怪的美、神秘的美,也要“化腐朽为神奇”,经过艺术的表现、转化,从平庸、丑陋、俗气、罪恶中发掘出美:“丑恶经过艺术的表现化而为美,带有韵律和节奏的痛苦使精神充满了一种平静的快乐,这是艺术的奇妙的特权之一。”[1](P85)而且,从丑恶中发掘美更为可贵、更难,对艺术家的要求也更高。事实上,波德莱尔对美的这种看法与他的审美趣味和创作实践关系密切。 (三)美有两种存在形式:现象界的美和现象背后的美。前者存在于现象界,只要具有一定的洞察力、欣赏水平和表现能力,就能够直接把握这种美了;后者属于上帝的创造,类似于天堂、永恒这样的范畴,把握它们需要特殊的才能,也只能间接地把握、欣赏它们,因此,只有天才、卓越的文学家与艺术家才有能力把握它们。 (四)只有体验到人与自然的应和,才能把握现象背后的美。在波德莱尔著名的十四行诗《应和》(或者《契合》,Correspondances)中,他形象地阐释了其“应和理论”(或“契合论”):“自然是座大神殿,在那里/活柱有时发出模糊的话;/行人经过象征底森林下,/接受着它们亲密的注视。/有如远方的漫长的回声/混成幽暗和深沉的一片,/渺茫如黑夜,浩荡如白天,/颜色,芳香与声音相呼应。/有些芳香如新鲜的孩肌,/宛转如清笛,青绿如草地,/——更有些呢,朽腐,浓郁,雄壮,/具有无限底渺逸与开敞,/象琥珀、麝香,安息香,馨香,/歌唱心灵与感能热狂。”[3](P72~73)这首诗被誉为“象征主义的宪章”,概括了象征主义和波德莱尔对美的一些重要看法,可以简单表述为:自然界的各种事物都以其特殊的方式存在,它们之间相互联系,呈现出一种象征的关系,并共同组成了象征的森林;它们与人类之间具有一种呼唤、应答的对应关系;它们散发出各种难以理解的讯息,只有独具禀赋的艺术家或审美者才能够破解这些密码;人与自然的相互感知既需要特定的时间(“有时”),又需要审美主、客体相互融合所达致的境界;在人与自然的交流中,人的视觉、听觉、味觉也是能够相互应和、交融和转换的。 大自然像人一样具有感知能力、生命,人类能够感知到大自然的生命及其生生不息的运动节奏,也能够体验到大自然存在的种种神秘、无限和永恒,事实上,也只有艺术才能发挥这样的作用:“正是这种对于美的令人赞叹的、永生不死的本能使我们把人间及其众生相看作是上天的一览,看作是上天的应和。人生所揭示出来的、对于彼岸的一切的一种不可满足的渴望是我们的不朽之最生动的证据。正是由于诗,同时也通过诗,由于同时也通过音乐,灵魂窥见了坟墓后面的光辉;一首美妙的诗使人热泪盈眶,这眼泪并非极度快乐的证据,而是表明了一种发怒的忧郁,一种精神的请求,一种在不完美中流徙的天性,它想立即在地上获得被揭示出来的天堂。”[1](P206)为此,艺术就必须发挥一种辨别、解释自然的象征之作用:“一切都是象征的,而我们知道,象征的隐晦只是相对的,即对于我们心灵的纯洁、善良的愿望和天生的辨别力来说是隐晦的。那么,诗人(我说的是最广泛意义上的诗人)如果不是一个翻译者、辨认者,又是什么呢?”[1](P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