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当前围绕实践论美学的论争,仍然是一种理论美学的论争,确切说是一种哲学美学的论争。尽管有人反对美学中的形而上学,却不过以一种形而上学反对另一种所谓的形而上学。美学中的形而上学是排除不了的。 2.当代中国实践论美学发轫于50年代美学论争,先后由李泽厚和朱光潜根据马克思主义哲学美学思想提出和倡导。但二者的观点并不一致,且均遭到蔡仪的批评和反对。在发展过程中,李泽厚和朱光潜有时互相借鉴,却始终没有趋向统一。李泽厚观点影响较大,而接受朱光潜观点的为数却很多,现在亦然。 3.实践论美学有倡导者和代表人物,如李泽厚、朱光潜,更有一批赞成者和追随者。在这一大批赞成者和追随者中间,亦步亦趋者有之,但为数不多,而大部分都依据独立思考择其善者而从之,且多有自己的创见,并不完全同于李泽厚、朱光潜的观点。就当代中国美学而言,实践论美学作为一种思潮,是众多美学研究者的观点汇集而成的。其中,不少观点有一致,也有分歧。 4.我赞成和选择的美学,是历史唯物主义实践论(或实践观点)美学,并通过自己独立研究认为美学应以审美现象为研究对象,而审美现象作为社会现象、文化现象,其历史和现实的深刻基础,只能是社会实践。社会实践形式有种种,分层次系列,而最基本的形式只能是物质生产实践,其他形式都是派生的,必须严格区分。所以美学问题如审美实践问题,必须在美学领域中解决,也必须在美学领域外解决。美学功夫在美学中又在美学外。所谓在美学外,就是依据历史唯物主义实践论,把物质生产实践看作审美实践的基础和根源。 5.历史唯物主义实践论美学把物质生产实践看作审美现象、审美活动、审美实践的基础和根源,或是作为审美历史发生学的根源,或是作为审美心理创造论基础,绝没有用物质生产实践取代审美实践。历史唯物主义实践论美学,并不排除而是融合认识论的实践论美学。 6.历史唯物主义实践论美学,肯定并强调实践(物质生产)对美和审美的根源性和基础性,认为实践(本原意义的)受感性(利益)与理性(理想)双重趋动,是欲求(目的)动作与智力(工具)操作交织的活动,具有创造和积淀双重文化功能(李泽厚曾过分强调理性向感性积淀而忽视了感性向理性的冲击、突破)。实践始终趋向人(目的)与自然(规律)、感性与理性、认知与欲求、创造与积淀的统一。这样的实践(形式),就是自由的、就是美的;而对实践自由(形式)的感受即自由快乐,就是美感(审美经验)。可见实践也是趋向自由和美的。美和审美首先是现实的,其最原始根源和基础,只能是实践,实践引起自然的“人化”。 7.历史唯物主义实践论美学曾不时遭到批评,这当然是正常的。奇怪的倒是原被人指责张扬感性,而今却又被人批评为崇尚理性。这也许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8.实践概念就被批评是理性主义的,其实,岂止实践,像生存、存在、超越……作为概念都是理性的产物。而实践本身,却决不能说是理性活动,理性主义的。实践是感性物质活动,它才可以征服、改造、创造一个物质(对象)世界。它受理性(认知和价值)指导、调控,却也受感性(认知和欲求)的驱动、支配,绝不是单纯的理性指导的,而是感性与理性矛盾的冲突与平衡驱动的。 9.人的本质或人的本质力量作为概念是理性的,而作为现实存在,其内涵是相当深广的,绝非是理性所概括得了的。按马克思的意思,作为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的“人的本质”,包括爱、意志、活动、感觉在内的“人的本质力量”,都不仅仅是理性。 10.自由概念,当然也是理性产物, 而自由本身用实践观点去把握和理解乃是指实践活动的自由,但是这种实践(或劳动)自由的实现则是有条件的,按马克思的说法,劳动者联合起来,控制自然的盲目性,劳动能力不再受“必需和外在目的规定”的限制而以本身作为目的并得到高度发展,那么劳动活动就是自由的。可见,自由是现实的,并不是像有人所说“真正自由的领域,只存在于物质生产领域的彼岸”,“自由只存在于精神领域”。请看马克思的原文:“自由王国只是由必需和外在目的规定要做的劳动终止的地方才开始;因而按照事物的本性来说,它存在于真正物质生产领域的彼岸。……这个领域内的自由只能是:社会化的人,联合起来的生产者,将合理地调节他们和自然之间的物质变换,把它置于他们的共同控制之下,而不让它作为盲目力量来统治自己;靠消耗量最小的力量,在最无愧于和最适合于他们的人类本性的条件下来进行这种物质交换。但不管怎样,这个领域始终是一个必然王国。在这个必然王国的彼岸,作为目的本身的人类能力的发展,真正的自由王国,就开始了。但是,这个自由王国只有建立在必然王国的基础上,才能繁荣起来。工作日的缩短是根本条件。”〔1〕 11.有人把历史唯物主义实践论称为“实践一元论”, 如果这不是有意曲解,那么就是一种无知。“实践一元论”是西方马克思主义一种观点,它强调实践是唯一绝对的现实,实践消解了人和自然、物质和精神的对立而同一,从而否认自然界的优先地位,而历史唯物主义实践论始终肯定自然界的优先地位,它所强调的是遵循自然界规律而对自然界的利用和改造,通过实践造形,逐步实现人与自然的同构对应,从而达到人与自然的统一。所以实践作为自由造形力量使自然“人化”,构成自然走向文化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