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圖分類號]K26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0874-1824(2013)02-0042-11 抗日戰爭期間，葡萄牙政府及其管轄的澳門當局雖然標榜“中立”，卻在日軍威逼和私利驅動下，對日妥協甚至與之合流。葡澳政府的親日動態，隨即記錄於中國國民政府的情報和外交檔案之中。當代澳門學人陳錫豪最先利用這些歷史檔案，揭示葡澳政府與侵華日軍的關係演進。①近年，隨著台灣開放曾經長期擔任中國國民党元首的蔣中正的檔案文物，昔日通過秘密情報網蒐集匯總到蔣中正及其侍從室案桌上的眾多信息與處理公文，終於可以成為歷史研究者用來觀察歷史内幕的珍貴史料。最近，筆者有機會短暫造訪台北“國史館”。茲依據在該館瀏覽的部分蔣中正檔案(該館稱為“蔣中正總統文物”)，對1937～1941年間葡日合流的内幕，再作一番力求深入的窺探。 一、从中立自保到妥協附日 1931年日本發動“九一八事變”，開展侵華戰爭。次年3月5日，葡萄牙政府發表聲明，宣稱“葡萄牙是中日世代的朋友”，葡國在中日衝突中秉持中立。 1937年7月7日中國全面抗戰爆發之後，侵華日軍加緊向中國各地發起猛烈進攻。同年9月，毗鄰廣東的澳門開始感受到侵華日軍的戰火威脅。9月19日，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委員長侍從室負責人毛慶祥向蔣中正委員長呈報截獲的日本各類電文，其中有一份電文是9月17日由東京發往上海，傳達日方與葡萄牙駐日使節晤談澳門安全的情形。該電文稱： 葡國政府關於中日事變，初始就對我方並無何種的惡氣。十五日，因別種要務往訪時，其次官謂：僑華葡國人為數極少，且其中多有余中國人為混血兒者，故對僑居之葡國人之安全，本不甚擔憂。惟最近日本海軍進出澳門附近，不無威脅該地之安全，所以相當的憂慮。此節雖已轉達貴國，但澳門之安全究竟是否可靠云。本人答：華南之海軍活動，其目的不外遮斷中國船舶之出入中國諸港口也，與澳門完全無關。十六日，葡萄牙代理公使向次官作另電同樣之要求，經與海軍方面接洽後，十七日我方面已答辯如下：日本無意採取葡國方面所憂慮之行動云。② 這一電文表明，葡萄牙政府對於日本擴大侵華行動，“並無何種的惡氣”——這是導致葡方採取中立政策的情感因素；葡方關注的只是“日本海軍進出澳門附近”，威脅澳門安全——這是葡方實行自保政策的動機所在。因此，葡方一再向日方提出質詢。日方則予以撫慰，說明其海軍在華南水域活動，目的是封鎖中國的港口及船舶，“無意採取葡國方面所憂慮之行動”，即表示無意佔領澳門。 當時，在華南地區，與葡萄牙將澳門視作其殖民地一樣，英國、法國也分別將香港和廣州灣(今湛江地區)視作各自的殖民地。面對侵華日軍大舉進攻華南地區的戰火威脅，英、法兩國爲了維護其在香港和廣州灣的既定侵華權益，決定結成中立自保的攻守同盟，同時邀請澳葡當局加入。10月22日，署理港督史美(N.L.Smith)專程乘英艦訪問澳門，與澳督巴波沙會晤，表示香港的防務計劃會考慮將澳門納入，英國軍事代表團將訪問里斯本，與葡方商討澳門的防務。③ 1938年5月27日，負責華南防務的國軍將領余漢謀致電蔣中正稱：“據澳門特務組報告，謂英、法駐遠東軍已訂攻守同盟，如敵加害，必予抵抗。法海軍司令李碧葛曾允實力助澳，邀澳加入。二十四日在澳府開軍事會議，並電葡京請示。”④由此看來，當時英、法、葡三國在華南的中立自保式的軍事同盟漸次成形，並且在澳門總督府秘密召開三方軍事會議，磋商聯防問题。當然，澳門當局的軍事聯盟行動需要經過葡萄牙政府的批准，里斯本的態度最終主導澳門當局的動向。 此後，葡澳政府在日軍步步緊逼下轉取對日妥協政策。不過，情報顯示，至少到1940年初夏，澳門當局仍然延續與港英政府密切聯絡的軍事聯盟防衛部署。這年4月8日，從香港發往重慶的情報稱：日軍“圖佔據澳門附近萬山島，葡不堪壓迫，有允許勢。惟已引起港英官方注視，6日派員前往視察，又息。葡政府鑑於敵對澳門一再迫脅，近增到黑籍兵千五百名以謀自衛，並與香港總督府密取聯絡。”⑤這則情報表明，在日軍圍困港澳地區的情況下，澳葡當局的中立自保政策出現動搖，隨即引起毗鄰港英當局的關注。然而，葡萄牙政府仍然增兵澳門，儘管增援兵力只是杯水車薪，卻顯示其仍舊懷有與港英當局實施聯盟防衛之意。 當英、法兩國不時邀請葡萄牙在華南結成中立自保的軍事聯盟之際，日本也以軟硬兼施的手段，拉攏和脅迫澳葡政府倒向妥協附日的陣營。1938年8月9日，日軍飛機有意低飛掠過澳門上空，以示威脅。澳門總督隨即要求葡國駐香港領事向日本駐港領事提出交涉。重慶方面截獲的日本駐港領事發往日本外務省的一份電報，敘及此事的經過：“十一日當地葡萄牙領事來文稱，奉澳門總督訓令，九日日機三架，在四百米之高度，自北方飛經葡領……島。又，自東北方飛來三機，其中一機在百米之高度，飛經中央飛行場之兵舍、格納庫及著水中之水上機場，應請貴國政府充分注意友邦之主權及權益，並訓令陸海軍再三留意等因。此次事件希望出於誤會，並乞電達貴國政府為盼等語。”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