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不是参加联合国审计,或许我不会留意多哥这个国家,也就不会来到洛美这座城市,更不会零距离接触到人权高专(联合国人权事务高级专员的简称)多哥国家办事处的几位联合国雇员。 2012年10月,我们审计组一行五人从北京出发,辗转20多个小时,来到位于东经1度、北纬6度、号称“西非的日内瓦”的多哥首都洛美。在这里,我们与人权高专多哥国家办的联合国雇员们共同工作了一个月,他们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和难忘的回忆。 直率的Ige Ige是人权高专多哥国家办的总代表,也就是俗称的“一把手”,掌管着多哥国家办这个联合国机构。 从国内出发前,我们首先与Ige取得联系,告知我们将要去她那里审计,希望得到她的配合。Ige的回函让我们感觉像是吃了“闭门羹”。她称她的国家办规模很小,仅有国际雇员4名、本国雇员2名,外加聘用的司机、顾问,也不过13人,但大家工作很繁忙,恐怕没有力量配合审计。此外,多哥属于法语区,国家办大多数人母语为法语,仅能用法语进行交流。因此,她建议我们另择其他国家办进行审计,否则就聘请翻译或者求助于中国大使馆。至于费用,Ige直言由审计组支付,国家办无能为力。在被我们婉言拒绝后,她没再坚持自己的意见,但我们心中一直存有疑惑:她会不会排斥审计呢? 抵达多哥后,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我们逐渐体会到,这不过是东方人的“含蓄”与西方人的“直率”之间的文化差异而已。一件小事让我对她的看法彻底改变。 审计中,我发现国家办在采购活动中一个比较严重的问题。Ige一开始很激动,坚持认为国家办的做法是正确的。她一方面抱出一大摞书面证据向我展示,另一方面告诉我次日恰逢国家办举办一场研讨会,非常欢迎我去研讨会现场实地调查。我也一遍遍向她阐述我的观点、口干舌燥地同她争论。经过几天的交锋,Ige态度逐渐转变,情绪不再激动,基本同意了我的观点。 就在我为此暗自窃喜时,Ige偶然发现我在计算问题金额时的一项重要疏忽:一笔较大的折扣应当从问题金额中剔除。我立即意识到自己犯了不小的错误,同时也不免担心起来:lge会不会以此为由推翻我的审计结论呢?然而所有的顾虑很快烟消云散。Ige让我把结果重新计算了一下,然后欣然在管理层意见栏里签署下“同意审计发现、接受审计建议”的字样。随后,她还当着众多同事的面,对审计工作赞誉有加,称审计提出的建议对国家办的工作改进有很大帮助。我想,Ige不厌其烦地对审计发现的问题进行辩解,并不是千方百计寻找借口敷衍、搪塞过去,而是出于一种对工作认真负责、一丝不苟的态度。 爽朗的Genevieve Genevieve是Ige的助理 第一次见到Genevieve,是在洛美机场,她是专程来接我们的。时间已是半夜,她还是早早到了。她是一个典型的非洲妇女,肤色黝黑,头发卷曲,体格高大。看到她大手大脚地把我们大包小包的行李不费力气地就装到车上,我们都有点目瞪口呆。行李装上车后,车厢里显然仅能容纳我们五个客人了。正当我们犹豫怎么办时,她却若无其事地向我们摆一摆手,让我们坐车先走。待我们刚刚抵达宾馆,就见她搭乘一辆“摩的”,在漆黑的夜幕下紧跟了过来。她早已为我们预订好房间,将一切安排妥当。在向我们交代好各项生活事宜之后,她又风风火火地拦下一辆“摩的”,消失在黑夜里。 Genevieve似乎每天都生活在快乐中,因为我们每次见她她都是很开心的样子。当收到我们送她的小礼物时,她幸福得好似陶醉了一般,一边兴奋地向我们行刚学到的拱手礼,一边礼貌地说着不太标准的“谢谢”:当帮我们联系好接送的司机时,她高兴得晃着头说“不用谢”,一副很乐意为我们效劳的样子;当悄悄地为她的同事举办一场生日party时,她兴奋得好像过生日的不是同事,而是她自己。但是我们也见到过她难过得快要流泪的样子。那是一个月后我们离开多哥的时候,她亲自把我们送到机场,眼眶里噙着泪水,同我们五名来自遥远国度的审计师一一深情拥抱,依依惜别。 腼腆的Francois Genevieve性格开朗得像个小伙子,而负责财务的雇员Francois恰恰相反,腼腆得如同大姑娘。 Francois和Genevieve 一样,都是来自多哥的当地雇员,但个头却大相径庭。Francois身材瘦小,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他的办公室与我们审计组的办公室仅一墙之隔。每每从我们这里走过,他总是很害羞地打招呼,露出一口雪白整齐的牙齿。 在国家办里,每个人的工作都非常具体,每一项工作也部落实到人,极少有人浮于事的现象。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性格内向、不事张扬的人,被我们公认为多哥国家办最为忙碌的雇员。他的办公室里经常人来人往;很多次我们见他一边接着电话,一边继续趴在堆满文件的办公桌前敲打着电脑键盘,手中的活儿一刻也不停歇。他的工作也是无可挑剔的,仅从文件柜里的一排排分门别类、整齐有序的文件夹上就能让你感受到他的细致与认真。他的敬业精神更是令人敬佩的。每次向我们提供资料时,他都非常客气地道声“对不起,提供迟了”。其实我们早已对他心存感激了。因为Francois的母语是法语,英语对他来说理解起来比较困难,但对于我们的每一个提问,他都一一详细作答,尽可能地解释清楚。每天他总是第一个到达办公室,每天下班时我们仍见他在伏案工作。他那年幼的儿子右臂骨折,无人照料,只好随他来到单位,孤孤单单一个人在角落里玩耍。除了感动,我们还能说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