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B8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6924(2013)06-004-010 一、形式美是美学中的重要论题 形式美是西方美学中一个源远流长的话语,并带有极强的西方特色。这里形式(form)概念,其精义不在具体事物之形(shape),而在既体现在具体事物之中而又超越具体事物的式(form)。西方文化从古希腊开始,与形式美中的形式(form)一词紧密相连并由之产生出来的是毕达哥拉斯的作为宇宙本体的数、柏拉图具有哲学本体性的form(理式)世界、亚里士多德的相对于质料的具有事物本质性的form(形式)。当下,在对西方原义的不断认识和不同文化的美学对话的不断开展中,一般讲到形式美的时候,已经主要被从如下几个方面予以界定:一、相对于事物的内容,只着眼于该形式方面,而且这一形式是完全脱离开内容的;二、它可以超越具体时代的内容,而呈现为一种永恒性的形式;三、这些形式,主要是指:其一,物质本身的基本物性,如中国的五行(金、木、水、火、土),西方的四基质(地、水、火、气),印度的四元素(地、水、火、风);其二,这些基本物性在感性上的形式呈现:如西方美学抽象地去讲的形、色、声,如中国美学和印度美学抽象地去讲的色、声、味、嗅、触;其三,由物质的基本物性和基本形式而来的基本元素。如形状中的点、线、面,色中的红、黄、绿;声音中的宫、商、角、徵、羽,口味中酸、苦、甘、辛、咸,气味中羶、焦、香、腥、朽;其四,这些基本元素形成的美的组合方式,对称、均衡、比例、尺度、主从结构,多样统一,如此等等。这四个方面所形成的美感,从形式美的角度看,都与具体时代的具体之物无直接关联,而只与这一具体时代的具体之物中上面讲的四个方面相关。在这一意义上,形式美具有超越时代的永恒性质。一个具体的事物,拥了形式美,或用形式美的法则来组成自身,就可以成为美,而这美,可以完全从形式美方面去予以解说。因此,形式美的法则被看成:第一,是宇宙的根本法则;第二,普遍存在于各种事物之中;第三,或显或隐地决定着事物之为美。从而,在西方,形式美与美的本质紧密相联,但这相联,不是相联着现实世界的具体事物,而是相联着理式世界的抽象形式。因此,所谓形式美,只有从理式世界与现实世界的截然区分和具体事物与抽象形式的截然区分这一西方美学特性去看,才进入到了问题的实质。当然,在全球化时代,这一西方的美学特质,不但在西方传统的基础上有了一系列新的变化,而且还面临着在世界美学中不同思想的对话需要。由于形式美一方面关联宇宙学的深邃性,另一方面还与自然科学甚有纠结,不易深入,因此,它既非常重要,又不易从纯美学的角度讲清,从而,关于形式美的理论,几乎一直不在西方美学的中心。20世纪以来,当西方宇宙论在相对论和量子论的推动下进行着巨大的范式转变之后,形式美也改变着自己的理论面貌。但其理论演进仍然在西方当代美学的主流(英美的分析美学和大陆的现象学和结构主义)之外。然而,虽然在美学主流之外,又因为形式美本为美学的重要问题,因此,在西方当代美学中,形式美主题的论著以及与之相关主题的论著,又不断地产生出来。较为重要的有: 库克(Theodore Andrea Cook):《生命的曲线》(1914) 吉卡(Matila Ghyka):《自然和艺术中的比例美学》(1927) 吉卡(Matila Ghyka):《黄金数字——毕达哥拉斯学派以及对称在西方文明中的发展》(1931) 韦尔(Hermann Weyl):《对称性》(1952) 威特科夫尔(Rudolf Wittkower):《变化中的比例观念》(1953) 克来茵(Morris Kline):《西方文化中的数学》(1953) 卡普拉(Fritjof Capra):《物理学之道》(1976) 侯世达(Douglas R.Hofstadter):《哥德尔,艾舍尔,巴赫》(1979) 贡布里奇(Ernst Hans Josef Gombrich):《秩序感》(1984) 热(Anthony Zee):《可怕的对称》(1986) 史莱茵(Leonard Shlain):《艺术与物理学》(1991) 巴罗(John D.Barrow):《艺术与宇宙》(1995) 詹姆斯(Jamie James):《天体的音乐》(1995) 兰姆(Trevor Lamb)、布里奥(Janine Bourriau)编:《色彩》(1995) 帕多万(Richard Padovan):《比例——科学、哲学、建筑》(1999) 利维奥(Mario Livio):《Φ的故事——解读黄金比率》(2002) 这些论著,不但涉及形式美的理论本身,而且也关联到形式美在西方的起源与发展,从中可以看到,形式美在西方,在古希腊是以比例为核心,
(比例)一词的词义,既是比例,又是尺度,理性、原理、道(逻各斯)①。近代是以费氏数列为核心。对此,笔者在《以数列为核心的近代形式美》(载《社会科学战线》2012年第4期)有过详论,不在这里复述,到现代,则在形、色、结构有一系列的演进,对此笔者在《当代形式美的三个方面》(载《山东大学学报》2012年第5期)也有详论,不在这里复述。本文要讲的,是西方美学形式美在当代的演进,在形的原理、色的原理、结构原理三个维度,一方面与西方古典形式美形成一种对照,显出了西方美学在形式美上的丰富性,另一方面又与其它文化,特别是中国文化和印度文化的形式美形成一种对照,让西方美学与非西方美学在这一题域里形成一种对话关系。这一不同文化在全球化时代的对话,对于世界美学的重构,具有重要的意义,可以说正是这一对话,构成了西方美学走向全球化的方向。而一旦把西方形式美放在与中国以及印度的对比中,可以显出,形式美又显出了新的面貌:事物外在的形状和色彩,可用“形”来总称;事物内在的结构,可用“式”来命名。但当西方形式美的内在结构由实体性的比例和数列这样完全的实,进入到了虚实结构,“式”就要包含两方面的内容:实和虚。这样,形式美实际上包括三个方面:由外在的形和色构成的“形”;由内在结构之实的一面形成的“式”;由内在结构虚的一面形成东西,可以用“能”、“场”、“暗”来体现。能、场、暗,乃三而一又一而三,正好与印度的空和中国的气相契合,从而在全球化的美学对话中,显出形式美是一个三层结构,下面就从这三层结构,来看中西印文化中形式美的异同,并从形式美在中西印的对话,探索形式美的多样性与统一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