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B83-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8862(2013)04-0101-05 西方传统意义上的美学体验和典型的日常生活之间有着天然的对立,日常生活美学的困境由此而来。传统观念认为审美是以超功利的态度对艺术品进行抽象地欣赏,甚至在西方的某些历史时期,美学是根据超功利来定义的。与之相反,日常生活的一般体验虽然有时生动而活跃,但更多时候往往是世俗而平凡的。由此,两者之间产生了对立:美学向左,日常生活向右。为了摆脱这一困境,日常生活美学(aesthetics of everyday life)作为最新的美学思潮应运兴起。 一 日常生活美学是形成于20世纪最初十年的国际美学的最新分支,它起源于环境美学以及20世纪末期发表的学术作品——尤其是阿诺德·伯林特(Arnold Berleant)和托马斯·莱迪(Thomas Leddy)的相关著作。①这一研究领域在过去的十年中发展迅速,出版发表了两部重要文集、两部主要专著和一批有影响力的论文。②除了莱迪和伯林特外,在这一领域做出重大贡献的当属雪莉·厄尔文(Sherri Irvin)和斋藤百合子(Yuriko Saito)。 什么是日常生活美学?最能界定日常生活美学的就是它的创作题材,也就是日常生活。但是,人们必须明白这里所说的日常生活指的是什么。它指的并非任意个体在生活中关注的任意事件、活动或者物件,因为这种定义涵盖了交响乐队指挥或者马戏团演员,而与这些个体相关的事件、活动或者物件具有独特的、超凡的属性。日常美学的创作题材正好与之相反,是普通的、平凡的事件、活动和物件——也就是日常生活中那些世俗的、成规的事物。这些事件、活动和物件所具有的普通性、平凡性、世俗性和成规性才是日常生活美学的恰当题材,同时造成了作者所说的日常美学困境。该困境源于西方传统美学观念与日常生活典型体验之间的天然对立。 在《日常生活美学》中,斋藤列举了“以艺术为中心的”传统美学和“基于特殊体验的”美学,通过证明,两者均无法完全适用于我们对日常生活的审美体验,并且同时忽略或曲解了这种审美体验的性质,试图在现代美学理论界为日常美学争取一席之地。就在这一过程中,她遭遇了上述困境。针对“以艺术为中心的”美学,斋藤从典型艺术的某些特点中发现问题,例如介入的旁观者模式、高级感观的特权以及权威身份的重要性。针对传统的超功利等“基于特殊体验的”美学,她认为问题存在于这些特殊体验本身所具有的特殊性和稀有性,使其自身与“日常体验的乏味”隔离开来。斋藤试图通过对这两种方法进行扩展,将日常审美体验纳入其中。针对前者,她加入了以日常生活为题材的一系列艺术和艺术活动,如环境艺术、日常艺术以及日本茶道;针对后者,她将审美体验的特殊性质直接指向日常性。然而,她就在这一步陷入了困境。斋藤将其描述为一个悖论:此类尝试最终都无法捕捉甚至无法迁就“日常生活的日常性”。简而言之,斋藤的著作最终没有圆满地以真正平凡的方式对真正平凡的事物进行审美,因此它未能克服日常美学的困境。 斋藤的《日常生活美学》借用一连串有力的新想法、一系列广泛的论证依据以及应接不暇的例子,对日常生活美学展开调查。既然像这样谨慎、周全的研究也不能圆满摆脱日常美学的困境,那么我们或许要回过头来重新审视一些其他的方法,这些方法为理解日常生活的审美提供了手段、程序或理论框架。考察这些方法不仅能展示出这一困境的全部威力,而且有可能为克服困境提供一些资源。 二 本文将做以下六种方法的考察。第一,传统形式主义方法。要理解日常生活的审美,最传统的方法当属古典形式主义。日常生活的形式主义美学不仅存在可能性,还有可能成为一种可行的研究方法。克莱夫·贝尔(Clive Bell)认为我们能够并且确实正在从他所描述的形式角度去欣赏风景。而且,这种欣赏似乎为许多通俗审美体验所共有。不仅如此,过去认为风景缺乏审美价值,而形式审美可视为迈向风景审美的第一步,尤其在有某种风景艺术引导的情况下显得尤为突出。学者们尝试将这种方法应用于对日常生活中不雅和无趣的一面进行审美。例如,作者曾认为(最终被否决)形式主义审美可在某种程度上用来处理路旁乱置的弃物,其成本肯定要低于清理工作。③此外,好几位当代艺术家成功地利用对日常生活的形式主义审美将不雅、肮脏和丑陋转化成美的事物。例如,加拿大的风景摄影师爱德华·伯汀斯基向我们展示了遭到工业、制造业和资源开采活动严重破坏的场景所拥有的线条、形状和色彩组合,其中蕴含了丰富的审美体验。 然而,尽管在面对我们亲手造成的废墟时,日常生活审美方面的形式主义能够缓解我们的忧伤和歉疚,但它最终并不令人满意。首先,在判断日常生活事件、活动和物件的形式审美属性的过程中存在哲学困难。形式属性在很多情形中取决于框架,而这些物件通常没有框架或者只有相对框架。④此外,形式主义方法本质上存在浅薄之处。以风景为例,除了风景艺术外,还存在许多流行的展示媒介,如明信片和年历画,这些媒介仅仅强调主要的形状、粗犷的线条和浓厚的色彩。这些形象可能造成误导,导致对事件、活动和物件这些恰当的日常美学题材的粗浅审美。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传统形式主义方法完全没有解决日常美学的困境。形式主义方法不是像斋藤所说的那种捕捉“日常生活的日常性”的与“平凡体验的日常生活”相关的美学,而是将日常事物打磨成其自身的投影,有表无实。 与形式主义密切相关的一种解读日常生活审美的方法被作者称为审美化。这种方法的基本思路是,“操纵”日常生活中的事件、活动和物件,使其成为恰当的审美客体。一种称为“艺术化”的操纵方法得到广泛讨论,它指的是把平凡的事件、活动和物体转化为可以审美的艺术和艺术行为。显然,艺术化可以改变整个世界的审美性质。但如果要作为日常审美的一项程序,尤其是作为处理日常美学困境的手段,它的希望是十分渺茫的。例如,“艺术语境中的日常生活会丢失日常性:成为非凡的事物”,但是日常性的美学恰恰需要掩盖“非凡性”,因此,艺术化的过程最终导致了人们忽略日常生活的美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