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代僧尼法号、师德号与“学位”称号考

——以石刻文字资料为中心

作 者:

作者简介:
张国庆,辽宁大学历史学院教授,沈阳 110036

原文出处:
民族研究

内容提要:

石刻文字资料显示,辽代僧尼有“法号”,得自“具戒”时,之前用俗名;部分僧尼得法号之同时另取“法字”;僧尼同辈之“弟子”或“门人”的“法号”首字相同。辽代高僧名尼有“师德号”,师德之号由皇帝赐之,受赐条件为“德法双馨”;德高法重之“大师”、“大德”可由二字“师德号”晋升为四字“师德号”;一些高僧名尼在荣获“师德号”的同时,还会被“赐紫”及授俗官誉职,并荫及弟子和俗亲;师、德之号有差别,前者关注“学问”,后者侧重“寺业”;赐号程序是由“大德”而进“大师”,“师号”高于“德号”。辽代僧尼有“学位”称号,分不同层类,获得“学位”称号的基础是“专攻”之“术业”;“学位”称号有两类:一是“××法师”,一是“讲(业、念、诵、习)××××沙门(比丘、比丘尼)”;在第二类“学位”称号中,可依其首字之含义,分为高、中、低三个层级。


期刊代号:K23
分类名称:宋辽金元史
复印期号:2012 年 03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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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辽二百余年间,佛教盛行,出家僧尼难计其数,寺庵僧尼有“法号”,高僧名尼有“师德号”,大多数僧尼还有与自己“所业”佛教经典相关的“学位”称号。以往国内外辽史学界对辽代佛教已有较多研究,成果亦较丰富,①然因记载辽代僧尼“法号”、“师德号”及“学位”称号的文献史料鲜见,石刻文字资料又极零散,故至今尚无人对此课题作专门系统之研究。②笔者不揣浅陋,钩沉出土之辽代石刻文字资料,拟对辽代僧尼“法号”、“师德号”及“学位”称号作些探讨。

      一、“具戒”时所得之法号

      “法号”,又称“法名”、“戒名”或“法讳”,僧尼出家“具足戒”(“具戒”)时由所礼之师起授。因为僧尼出家入寺,目的是学习佛法,以求自身脱俗以及度化众生,所以,在他们取得正式僧(尼)籍时,必须有一个区别于世俗之名的二字法号。辽代亦然。

      辽代石刻文字资料中常见僧尼出家“具戒”时遵师命取得二字“法号”之记载。如天祚帝乾统四年(1104)的《安次县正觉寺传戒法师法性塔记》载:传戒法师出身于南京道河间邢氏之家,“礼正觉寺持念上人澄远为师,果蒙摄受,得服勤劳。讳承师训,因号法性,时届清宁二年,遇普度坛,具大乘戒”。③乾统六年的《为法遍造真言幢记》亦记载了法遍和尚出家“具戒”时取得法号的过程:“俗姓褚,礼天开寺□季如为师,年一十五岁,受具,训名法遍,年二十四。”(第560页)天祚帝天庆五年(1115)的《大安山莲花峪延福寺观音堂记碑》记载了燕京永泰寺恒策和尚遇“恩度”(“恩具”)得“法号”义从以及后来又改“法号”为恒策之事:“姓王氏,上谷矾山县新安人也。生有异表,幼而神俊,肄居宝峰寺崇谨为师。七岁遇恩得度,本名义从。幼岁曾伏二虎,百法为业。十六启进,后习性相,靡不圆通。永泰寺守司徒欲摄为资师,资道合方改今号(恒策)。”④辽代一些石刻文字中甚至直称僧尼“法号”为“具戒××”。如辽道宗寿昌二年(1096)的《寂照大师并门资圆湛身铭》题名中即见“具戒囿湛”、“具戒遵止”、“具戒遵一”、“具戒遵白”等。(续编第234页)进一步证明了辽代僧尼之“法号”确实是在“具戒”时获得的。

      辽代佛教信徒在出家后、“具戒”前称沙弥或沙弥尼时是没有“法号”的,这在辽代石刻文字资料中也是有着明确记载的。如辽道宗清宁四年(1058)的《显州北赵太保寨白山院舍利塔石函记》题名中即见“沙弥平儿、猪儿”(第290页)。此“平儿”、“猪儿”显然都是他们出家前的俗名。辽道宗大安二年(1086)的《觉相等建经幢记》题名中见“大天庆寺东贤圣洞主、讲经律、护胜大德、沙门觉相,门资善赏,门资善规,门资善存,门资善信,门资善恤,门资善思,圆觉奴,九圣奴,三贤奴,七佛奴。”(续编第183页)该题名中的后四人“圆觉奴”、“九圣奴”、“三贤奴”和“七佛奴”显然不是“法号”,应是觉相和尚尚未“具戒”的沙弥“门资”。辽道宗大安六年的《上方感化寺故监寺澄方遗行碑》中见“建塔门人士隆、利生奴”(第422页)。这里的“士隆”应为某沙门之“法号”,而“利生奴”显然是另一沙弥在家时的俗名。辽道宗大安七年的《广宣法师塔幢记》亦见建幢人广宣法师“门徒三人,长曰金芝女,次曰思乡女,次曰天仙女”(第435页)。很明显,“金芝女”、“思乡女”和“天仙女”均是出家而未“具戒”、尚未取得“法号”的沙弥尼之俗名。辽道宗大安九年的《僧思拱墓幢记》记载了思拱的弟子中有尚无“法号”的沙弥和沙弥尼:“弟子五人:长特□习学华严经玄谈沙门文超,次讲唯识论沙门文惠,□(次)沙弥华严奴,沙弥□法奴,沙弥四儿。”(续编第211页)这里的“华严奴”、“□法奴”和“四儿”亦均是沙弥们的俗名。天祚帝乾统四年的《沙门道冲为亡母造陀罗尼幢记》记载道冲和尚崇佛的母亲曾拜一没有“法号”的沙弥尼为师:“母俗姓王氏,年至不迴,知薤露之能几(下缺)于空门,礼宿县尼赵大姑为师,训名妙善。”(第546页)此“赵大姑”肯定不是该“尼”的法号,她一定是没有“具足戒”的“沙弥尼”;而“妙善”则是入“空门”而出家的王氏“具戒”后所取之“法号”。

      一些僧尼仿俗人取名方式,于“具戒”取得“法号”后,同时亦取二字之“法字”。如辽道宗清宁九年的《纯慧大师塔幢记》即载:“大师讳非浊,字贞照,俗姓张氏,其先范阳人。”(第317页)此“贞照”即是非浊和尚的“法字”。天祚帝乾统四年的《范阳丰山章庆禅院实录》的撰文者即署“当山文雄慧照大师赐紫沙门了洙字涣之”(第544页)。“了洙”是“法号”,“涣之”则是其“法字”。天祚帝乾统八年的《妙行大师行状碑》亦载:“师契丹氏,讳志智,字普济,国舅大丞相楚国王之族。”(第584页)“普济”是志智和尚的“法字”。天祚帝天庆五年的《大安山莲花峪延福寺观音堂记碑》亦云:“永泰寺内殿忏悔主通理大师者,师讳恒策,字开玄,姓王氏,上谷矾山县新安人也,世袭农业,家积纯善,父名保寿,母名刘氏,昆季三人,第三爱子也。”(续编第287页)“开玄”是恒策和尚的“法字”。天祚帝天庆六年的《灵感寺释迦佛舍利塔碑铭》的书丹者为“和龙僧悟照,字育物”(第661页)。“育物”是悟照和尚的“法字”。但检索石刻文字资料发现,辽代亦有很多僧尼只有“法号”而无“法字”。如辽道宗大安七年的《法均大师遗行碑铭》即载:“大师讳法均,无字。”(第437页)

      辽代僧尼“法号”的一大特点是,同门师兄弟的“法号”中的首字是相同的。如辽道宗大康三年(1077)的《为故坛主传菩萨戒大师特建法幢记》即记载了为传菩萨戒大师建法幢的诸门人“法号”首字均为“裕”:“门人:传戒大师、讲经律论赐紫沙门裕经,三学寺经法师、诠圆大德、讲经律论沙门裕贵,□□大德、讲经律论赐紫沙门裕林,戒净大德、讲经律论沙门裕文,通净大德、讲经律论赐紫沙门裕仁,讲经律论沙门裕和,业论沙门裕净、裕正、裕祥、裕谛、裕世、裕显、裕转、裕振、裕权、裕□、裕徵,寺主□□大德、讲经律论赐紫沙门裕依,当寺圆通大德、赐紫沙门裕住,崇国寺大兜率邑邑人、前管内左街僧录、净慧大师、赐紫沙门裕方,邑人、前东京管内僧录、诠论大师、赐紫沙门裕企。”(第383—384页)辽道宗大康八年的《归如等建梵字密言幢记》记载了建幢人归如和尚的同建者暨诸门人“法号”首字均为“蕴”:“大天庆寺前三世殿主、悟寂大师、赐紫沙门归如,特抽净贿,预建梵幢……门资、习经论比丘蕴忠,门资、习经论比丘蕴祥,门资、习经论比丘蕴慈,门资、习经论比丘蕴戒,门资、广严寺讲经律论比丘蕴智,门资、崇宝寺尚座净修大德比丘蕴乘,门资、昭先塔主赐紫沙门蕴才。”(续编第175页)天祚帝天庆十年的《大安山延福寺李山主实行录》在题名部分记载了已故山主供臻和尚的诸门人“法号”首字大多为“道”:“山主门资:提点、讲经论道坚,讲经沙门法渊,讲经论沙门道遵,讲经沙门道琛,讲经沙门道祥,持念沙门道鉴,讲经沙门道偁,持念沙门道信,持念沙门道志,持念沙门道钦,持念沙门道荣,持念沙门道仅,寺主、沙门道□,尚座、沙门善重,都维纳、沙门善崇。”(续编第311页)笔者发现,在供臻和尚的十五位“门资”中,有三位的“法号”首字并非为“道”,他们很可能或是与供臻和尚师缘较远的“旁支”,抑或为与其师缘最近的“亲授”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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