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一时代之学术,必有其新材料与新问题。取用此材料以研究问题,则为此时代学术之新潮流。敦煌学者,今日世界学术之新潮流也。”(陈寅恪1980)二十世纪初,敦煌藏经洞打开后,一批敦煌遗书面世,从而形成了世界性新兴学问——敦煌学。这些盛唐至五代的民间抄卷,对于唐五代尤其是西北一带(河西地区)的政治、文化、交通等研究提供了比较可贵的历史线索。同样,也为汉语的中古语音特别是唐五代时期西北方音的考察,提供了很重要的语料。 “敦煌卷子的书写,除极少量是由外地携来的卷子或外地旅居敦煌人所写外,一般是就地取材。这些书手大多数是个体劳动者,一般文化不高,有些字写不起,为了赶工赚报酬,简笔或同音替代是他们经常采取的方法。”(龙晦1983)而且“除了抄录者文化水平低和粗心之外,误抄的原因和情况,概括起来还有如下几种:1)在抄录时自念自写,随声而致误;2)在抄录时听别人念读,随声而致误;3)转相抄录,以讹传讹,因而便使讹谬有时数本相同。”(孙其芳1982)除了这种异文别字反映的语音现象,敦煌韵文(包括诗、曲子词和押韵的文)也存在与传统韵书规定不合的押韵现象,在一定程度上也能反映当时的方音。 本文主要讨论敦煌韵文中异文别字和异部相押中阴声韵(平、上、去)与入声相混的现象,并探讨其所反映的唐五代西北方音现象。 本文研究材料,收录的抄卷曲子词共2018首,除去抄本中重复的,共得917首,略少于《敦煌歌辞总编》(任半塘,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年版)中收录的敦煌歌辞数量;敦煌诗歌1852首;敦煌变文现存有86种,其中有50多种存有韵语,1400个韵段。录文、曲子词主要参考的是《敦煌歌辞总编》;敦煌诗主要参考的是《敦煌诗集残卷辑考》(徐俊,北京:中华书局,2000年版,简称《考》)和《王梵志诗校注》(项楚,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年版,简称《校注》);变文主要参考《敦煌变文校注》(黄征、张涌泉,北京:中华书局,1997年版,简称《校注》);每种材料,我们基本核校原卷。诗歌用韵一般都有基本的押韵格式,但曲子词与变文的用韵,基本很随意,我们取韵的标准是参考同名的押韵格式。 敦煌韵文存在一些阴入相混的现象。押韵方面,曲子词与变文表现突出,敦煌诗歌则未见。敦煌韵文的异文别字中,也存在两调相混的现象。 2 阴入混押 曲子词阴入混押4次。 2.1 铎[
k]①—宵②[i
u]、豪[
u] 《渔歌子·五陵渺渺》(P.2838V): 洞房深,空悄悄,虚抱身心生寂寞。待来时,须祈祷,休恋狂花年少。 淡匀妆,固施妙,③只为五陵正渺渺。胸上雪,从君咬,恐犯千金买笑。
2.2 屑[et]—侯[u]、尤[iu] 《五更转·缘名利》—6(P.2647V): 尔为君王效忠节。都缘名利觅封侯。愿君早登丞相位。妾亦能孤守百秋。 P.2647题名为“五更转”共存7首。⑤这首词前部存“三更寂寞取箜篌”,属于第五首句,余残。此为第六首。其一押“琴、心、深(侵)”,其二押“春(谆)、闻(文)、君(文)”,其三押“筝(耕)、声(清)、盈(清)”,其四押“归(微)、稀(微)、闺(齐)”,其七首句句尾为“商(阳)”与次句“阳(阳)”押,后残。可见本词名下,各首皆是首句入韵。依此例,“节(屑[et])”当入韵,与“侯(侯[u])、秋(尤[iu])”押。词中尤侯相押,合乎《切韵》同用之规定。 2.3 烛[iok]—模[o] 《喜秋天》(P.2838V): 芳林玉露摧。花蕊金风触。永夜严霜万草衰。捣练千声促。 谁家台榭菊。嘹亮宫商足。暮恨朝愁不忍闻。早晚离尘土。⑥ 这首词属于交韵,上阙“摧”(灰)与“衰”⑦(灰)韵,“触”(烛)与“促”(烛)韵。与下阙偶句中“足”(烛[iok])、“土”(姥[o])皆韵,只是奇句“菊”(屋)与“闻”(文)不韵。或此“菊”依人校作“深”(侵),抑或为阳入声混押之例。 2.4 质[iět]—微[i
i]、齐[ei] 《定风波》(P.3093): 阴毒伤寒脉已微。四肢厥冷恹难依。更遇盲依与宣泻。休也。头面大汗永分离。 时当五六日。头如针刺汗微微。吐逆黏滑全沉细。全冒愦。斯须儿女独孤栖。 这首词后阙“日”(质[iět])是与“微”(微[i
i])、“细”(霁[ei])、“栖”(齐[ei])韵。后两首“日”皆入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