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播学沿着哪条道路奔跑

——量化和质化之争的历史回顾与理论启示

作 者:

作者简介:
张敏,上海大学影视艺术技术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任中峰,上海大学影视艺术技术学院博士生,浙江理工大学艺术与设计学院讲师。

原文出处:
当代传播

内容提要:

西方社会科学领域的量化-质化两种方法的争论影响深远,争执起源于不同学术传统对科学的界定。国内社会科学的研究者关注到了这场持久的争论,但并没有形成大规模的分裂和对立。近年来量化研究方法在传播学受到了越来越多的关注,但实际上学界对量化-质化方法的认识还有待于加强。本文认为研究者在实施传播学研究而选择具体研究方法之时,需要就五个方面达成共识,在科学精神之下重新去审视研究、反省方法应该是较为合理的选择。


期刊代号:G6
分类名称:新闻与传播
复印期号:2012 年 04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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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图分类号]G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5322(2011)05—0004—4

      西方社会科学领域的量化-质化方法之争由来已久。虽然近年来实用主义方法论的出现,缓和了两者对立的局面,但纯粹方法论的支持者仍然在继续坚守着各自的阵营。包括传播学在内的国内社会科学领域是否也存在着这样的争论?方法之争对于国内传播学会有怎样的启示?本文以这两个问题为基点回顾了西方量化-质化争论的历史,探讨了传播学研究的现状,希望能够为国内传播学的发展提供一些有益的思考。

      一、历史回顾:量化和质化的方法论之争

      19世纪后半叶到20世纪80年代,西方社会科学领域经历了一场研究“范式”和“方法论”的争执,这场争论围绕着量化和质化两种研究方法,①涉及唯心主义和唯物主义,本体论和认识论,自然科学和人文科学,理性主义和自然主义,实证主义和解释主义,标准和程序,方法的效度和信度。

      争论可以追溯到早期哲学家、社会学家对于人文科学和自然科学之间差异的思考。实证主义的代表人物孔德和涂尔干认为社会现实真实存在,社会过程与自然过程一样都是独立于人的意志与行动的客观过程,具有客观规律性和齐一性,社会也应该被当做事物来看待。由此在方法论上与自然科学和工程技术类似,强调使用实验、操纵的程序和规则,通过一套工具和程序对客观现实进行经验性探究,对假设进行证实或证伪。②解释主义的代表人物狄尔泰则认为,以社会和历史为研究对象的那些学科19世纪前一直受到形而上学的支配,到了19世纪它们却不得不屈从于迅速发展的自然科学。狄尔泰视分离精神科学与自然科学为己任,在他看来,无论实证主义的自然主义,还是客观唯心主义的历史哲学,都无法反映社会生活和社会精神的特殊性,有意义的人类生活构成了不同于自然科学的历史学和其他精神科学的基础,人类生活的每一刻承负着对过去的觉醒和对未来的参与。因此人们认识社会生活和历史时,不是像认识自然界一样,把它们当做外部的东西,而是当做内在的东西,人们凭借着“神入”他人的内在状态而理解人类生活,“理解”成为把握有意义的人类生活和历史的基本手段。③

      学者Smith对这场争论做了系统的梳理,将其大致划分为三个时期:第一个时期,由狄尔泰和其他一些研究者开始,直到韦伯试图在早期实证主义的唯心和唯物取向之间找到一条中间道路而以失败告终。这一阶段以(质化和量化)两种研究设想和程序存在根本不同的观念和近乎相互蔑视的态度为特征。第二个时期或称为过渡时期,研究范式的差异得到承认,但关注度在降低,对程序问题的强调大大增加,蔑视态度趋于缓和。此时期标志着一个全面努力的开始,即:为质化研究制定有别于量化研究的标准和程序,以使得定性研究获得同样的效度和信度。当下(指20世纪80年代中期)的一个时期,对于两种研究假设的关注非常少(要么这种假设被认为不再重要,或者两种方法建立在同一个假设之上的观点得到了间接的认可),二者的差异主要被局限于研究的方法和技巧领域,在态度上讲求兼容并蓄。④

      在Smith等人研究的基础上,Anthony和Nancy进一步概括了100多年以来社会科学和行为科学的方法论争执,将其划分为四个主要阶段,⑤并且提供了一个大致的时间轮廓:

      第一个阶段在19世纪末前一点,以量化研究范式的普及为特征。这一时期实证主义盛行,数学和统计程序用于探究、描述、解释、预测、控制社会学和行为学现象。

      20世纪初是第二个阶段,在此时期出现了质化研究的研究范式。此流派的支持者抵制用传统的科学方法来进行社会观测的实证主义做法,而倡导在社会科学和行为科学领域使用解释学的方法。这一时期以量化和质化范式齐头并进为特点。

      第三个阶段出现在20世纪50年代晚期到60年代。此阶段产生于抵制逻辑实证主义的部分原则之尝试,见证了后实证主义的诞生。后实证主义体现了量化和质化研究范式的某种妥协,既承认现实构建、价值负载,又相信某种相对稳定的规律存在。研究者倾向于强调普遍意义上科学化的方法和具体意义上适宜化的方法论二者的重要性。第三阶段也出现了更加激进的包括后结构主义、后现代主义在内的哲学思想,它们更为强力地声称不存在客观的社会实在,现实是多元化的,而解释取则决于解释者本身。后结构主义、后现代主义及其类似的思想归结于“不兼容论”,认为量化和质化范式无法并存,支持质化研究取向独占性的优越地位。

      第四个阶段开始于20世纪60年代,此阶段实用主义范式兴起。实用主义者向“不兼容论”纯粹方法论的支持者提出了挑战,宣称量化和质化范式既非互相排斥也非互为替代。实用主义者认为理论在量化和质化范式中同处核心地位,既认可主观取向的存在,也认可客观取向的存在,他们同时使用演绎和归纳两种逻辑方法开展自己的研究。80年代综合性研究方法大行其道,90年代出现了在研究过程的不同环节整合使用量化和质化方法的综合模式研究。由此,当下的社会科学和行为科学领域占主流的是量化、质化、实用主义三种研究范式。

      这场延续百年的研究方法之争实际上并没有了结,在今天我们依然还可以看到量化-质化研究方法的对立痕迹。“量化和质化范式的基本假设造成了超越单纯的哲学和方法论争论的分歧。两个范式产生了不同的研究期刊,不同的研究基金源,不同的专家,不同的具体方法,甚至表达两者的科学语言也有不同。”⑥这种争执在近期内不会得到解决,事实上没有政治、权威等外力的施压,形而上学的争议很难获得广泛的共识。

      二、缘起:对科学的不同见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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