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动者网络理论:教育研究的新视界

作 者:

作者简介:
左璜、黄甫全,华南师范大学现代教育研究与开发中心(广州 510631)。

原文出处:
教育发展研究

内容提要:

奠基于事物为本哲学的行动者网络理论在过去的三十年间被广泛应用于社会科学领域,并对以非还原论实质观为核心的关系本体论、以认识论同等效力原理为旨趣的政治认识论、以“行动者网络”为基础的社会科学方法论的形成与开创创造了条件。行动者网络理论主要由“行动者”、“转译”、“网络”和“网络效应”等核心概念所组成,作为一种新的认识论视角和复杂对象的理论分析方法,它撼动了教育研究之还原论基石,使其直面教育实践;重构已有的教育学基本概念,还抽象符号以本真;去教育学的人类与社会中心化,拓展新的研究域;最终发展起具体的描述分析方法,跟随行动者重组教育。


期刊代号:G1
分类名称:教育学
复印期号:2012 年 07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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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育研究一直以来都被框定在人、教育和社会的三维空间中,可见的(Visible)物质世界却难觅踪影。幸运的是,上个世纪80年代,以法国社会学家拉图尔(Latour,B.)为代表的科学知识社会学巴黎学派借助“行动者网络”这一隐喻,在现代性弥漫的今天,努力召回踟蟵于边缘的“物”,进而弥合康德(Kant,I.)以来所形成的心身二元或人类意识与外部世界之间的断裂,走向“事物为本哲学(Object-Oriented Philosophy)”,并创立了行动者网络理论(Actor-Network Theory,ANT)。随后,“行动者网络理论被广泛应用于社会科学的诸多领域,如社会学、技术学、女性主义、文化地理学、组织和管理学、环境规划学、卫生保健学等方面的研究”。[1]相比之下,行动者网络理论在教育研究中的应用却不是十分充分。本文将在分析与阐释行动者网络理论及其哲学意义的基础上,努力揭示行动者网络理论与教育研究的种种关系,以期为教育研究带来一种全新的视界。

      基于事物为本哲学的行动者网络理论

      美国哲学家哈曼(Harman,G.)在深入研究拉图尔的形而上学思想后提出了“事物为本哲学”。作为行动者网络理论的形而上学基础,事物为本哲学首先倡导非还原论(Irreduction)实质观,意即“就事物自身而言,没有一种事物是可还原或不可还原为任一其他事物的。”[2]说其不可还原,乃至少蕴含着三层含义:其一,没有特定行动者比其他行动者更真实;其二,人类活动中亦不存在“一种活动比另一种更客观、更超越、更理论或更哲学”;其三,“行动者不能被还原为当前人们对它的认识。”[3]基于非还原论,事物为本哲学驳斥因果认识论,主张真理寓居于连续的尝试与实践中,并且承认科学家的知识与农民的知识具有相同的可靠性,从而捍卫了认识论的同等效力原理。[4]

      基于事物为本哲学,行动者网络理论很快便超越了科技实在研究领域,迅速地被广泛应用于社会科学研究领域。在辗转于多个学科之后,劳(Law,J.)指出,“将社会和自然世界中任何事物都视作它们所寓存的关系网络持续生成的结果,这样的一系列工具、敏感力和分析方法都可以叫做行动者网络理论。它假设在关系之外,没有事物是真实存在和可以形成的。”[5]可见,行动者网络理论并非一套固定了的方法体系或理论分析框架,相反却十分强调灵活性与开放性。

      (一)行动者(Actor)

      行动者网络理论都建基于“行动者(Actant/Actor)”这一基本概念之上。要理解行动者,先必须弄懂实体(Entity)的概念。实体指各种事物,包括不同类型的物质性事物、非物质性事物(概念、道德、虚拟的)以及行动,且所有的这些事物都不是先验或先在的。[6]因此,“行动者”具有了更为丰富的内涵:静态意义上,它解放了非人类,重新赋予“物”以本体论地位;动态意义上,它既高度自治又在与其他“行动者”互动中存在着,既受他者作用,又影响和征服他者。拉图尔曾指出:“事物不是原因,而是一种结果。”[7]换言之,我们要认识事物,必须去追寻使其在场的网络。总之,行动者这一概念对社会科学研究的启示至少有两个方面:第一,必须重视曾被忽略的、边缘化的“物”;第二,需要跟踪行动者去勾勒其所形成的网络,方能认识和解释事物。

      (二)转译(Translation)

      行动者如何才能与他者相遇呢?其根本机制就是“转译”。要理解转译,需要先理解两个前提性概念:中介者(Intermediary)和转义者(Mediator)。前者是在不作用或不改变事物的前提下来传送力量和意义,后者则在传播的过程中修正或改变了事物。当然,二者在一定条件下是会互相转换的。中介者置入一定情境后便可成为转义者,而转义者被打包封装成为黑箱或习惯化事物后,也可能变为中介者。本质上,转译就是联系,是普遍联系的内在机制。通过转译,行动者才能与其他行动者互动。借助转译,各行动者都运转起来,开始交往、流动、变化,进而连接成空间与时间双重意义上的“网络”。此外,必须清楚的一点是,“转译”既不是确定的,也不是线性的,因为各实体(Entities)聚集时的所作所为是不可预测的。[8]

      (三)网络(Network)

      行动者们通过转译链接起来,从而形成物质聚合体,并具有特定的功能,这就是“网络”。其实,“网络”的概念在行动者网络理论的发展历程中发生了流变。早期,在拉图尔和伍尔加(Woolgar,S.)的实验室人种志研究中,网络指的是聚合在一起产生特定实践和行动者的异质性实体中所存有的流动而清晰的点。但随着网络技术系统的激增,网络这一隐喻开始混乱,它随时可能被用于指涉那些固定的点、平面线形的链环与封闭式的管道。故拉图尔在1999年发表的《重新召回行动者网络理论》一文中指出,“网络意味着一系列变革、转译和换能。”[9]基于此,网络不仅是具有一定功能的行动者聚合体,还是动态变化而富有政治色彩的过程。它具有三大基本特性:①联盟与联结愈多网络就愈强大;②虽经常变化但亦存在较有序而稳定的网络;③具有完整性,且“网络的要素通过它们在系列连接或关系中的定位来获得空间完整性,不过这种完整性又绝非是欧式大体积中的小体积这个意义上的,而是稳定链接的持存模式。”[10]如何才能发展成网络呢?一般来说都需要历经问题化(Problematization)、介入(Interessement)、招募(Enrolment)和动员(Mobilization)等阶段。具体到各社会科学研究中时,“网络”既能作为本体论为重新考察环境等文化事物提供新视角,也能在认识论意义上开拓研究知识与活动的新思路,甚至还能为在实践中如何增强事物网络提供具体的操作方法。

      (四)网络效应(Network Effec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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