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境美学与身体美学:一种可能的融通

作 者:

作者简介:
韦拴喜,陕西师范大学 文学院,陕西 西安 710062 韦拴喜(1982—),男,陕西陇县人,陕西师范大学文学院文艺学专业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西方现当代美学研究。

原文出处:
河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内容提要:

在倡导跨文化、跨学科的交流与对话的全球化语境中,环境美学与身体美学的融通成为推动美学学科向纵深发展的一种必然趋势。连续性与实用主义之间的内在性关联,为环境美学与身体美学的融通奠定了哲学基础,身体在环境中的持续在场和环境审美的身体化,使得环境美学在拓展和改善感性认知的意义上成为一种广义的身体美学,而伦理生活的审美化则是环境美学与身体美学共同的终极旨归。


期刊代号:B7
分类名称:美学
复印期号:2012 年 04 期

字号:

      中图分类号:I0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2359(2012)01-0050-05

      纵观当代国际美学的发展状况,环境美学与身体美学正日益成为国内外美学界广受关注的前沿论域。兴起于20世纪五六十年代的环境美学(Environmental Aesthetics),力图打破以艺术为研究中心的分析美学传统,将美学的研究视野“扩展到广阔的环境里面”[1]2,从而建构一种关于环境的感知、体验与评价模式的学科体系。身体美学(Somaesthetics)的概念则由舒斯特曼(Richard Shusterman)在20世纪90年代提出。出于对注重抽象玄思与逻辑演绎的意识化美学的反拨,舒斯特曼立足于实用主义,主张建立一门以身体为中心,倡导身心一体,知行合一的身体美学学科,致力于“对作为我们感觉—审美欣赏和创造性自我塑造之场所的身体及其经验与作用进行批判的、改善的研究”[2]267。

      在这两个表面看来似乎毫无关联的研究领域之间进行联姻,似乎难逃牵强附会、追逐时髦之嫌。但客观而言,在环境美学与身体美学之间建立联系,是新的时代语境下美学学科向纵深发展的必然要求。

      当全球化一时间成为一种新的文化语境之时,所有的的文化形态都在全球化这个广阔平台中不期而遇,积极寻求自身的重新定位,以确定新的发展路径。不同学科或同一学科的不同研究领域之间,不再囿于各自的理论体系之内自语独白,而是打破传统的学科壁垒,由互不通约甚至互不相容走向了多元对话和互补共存。正如韦尔施一针见血地指出:“一般地讲,今天我们正在意识到,不同的领域与学科取决于相互之间缠绕不清的关系,这与现代的区分理论和分隔教条所想象的方式是截然对立的。这需要思维由分隔的形式转变为相互缠绕的形式。学科的纯粹主义和分离主义已变成陈腐的策略,超学科性与横向分析正在取代它们的位置。”[3]在这样的文化语境之下,同为美学新兴分支学科的环境美学与身体美学有必要在尊重和欣赏差异性的前提下,挖掘彼此在方法、范畴、功能等方面的交会点和互补性,在对话中开创一个融合创新、共生共荣的研究局面,合力推进美学学科的发展繁荣。

      尽管全球化语境为环境美学和身体美学的联姻创设了必要的文化土壤,但真正的融通必须建立在丰富有效的契合点之上。如柏林特(Arnold Berleant)所言:“许多排列在一起,乍看之下截然不同的领域,经过深思熟虑,却发现有着互为支持的复杂联系。”[4]4环境美学与身体美学的亲缘关系,并非我们刻意为之的牵连,也全然不同于那种近乎偶然的相似,而是它们在哲学基础、理论内核、价值指向等方面本身就存在着互动的内在张力。

      一、连续性与实用主义:哲学基础的关联性

      如我们所知,作为继杜威、罗蒂之后的新实用主义代表人物,舒斯特曼历经了由分析哲学转向实用主义,再到提出身体美学的学术“三部曲”。身体美学的提出固然是舒斯特曼对西方传统哲学和美学进行反思与纠拨的理论自觉,但更是其实用主义思想深化拓展的必然结果。他通过反思罗蒂主义,并立足于杜威思想,对分析哲学与解构主义进行调和,最终形成了独特的实用主义身体美学理论。无疑,实用主义是舒斯特曼身体美学的根本立足点和出发点。

      与实用主义家族谱系中的成员舒斯特曼不同,柏林特虽极力反对被人贴上标签或划归到某一哲学流派,但他毫不讳言实用主义对他的影响,“有关那些影响,实用主义,特别是从形式上所采取的杜威哲学,我的博士论文是关于杜威的,似乎是我的思想基础。它是非独断的、灵活的,而且与人类经验和人们的生活环境息息相关”[5]97。“我思想的核心是经验的理解力,这出自于并呼应于杜威的实用主义和现象学”[5]98。事实也确如此,且不说其著作中多处可见对实用主义观点的引用,单是他用以作为其环境美学之哲学基础的“连续性”概念便是来自杜威。他在其代表性论著《生活在景观中——走向一种环境美学》的导言中开宗明义地宣称:“所有的章节通过连续性主题连接起来,而连续性正日益成为我思考的基础。实际上,这本书可以被称作‘自然的连续性’,因为它确定了将环境的各个方面联系起来的潜在概念。”[6]4“连续性并不是只为环境所限制;它是实现更一般的形而上学的理解的关键,就如同19世纪的的进化论一样。”[6]5

      柏林特解释道:“连续性不是吸收或是消化,也不是分离的事物之间的外在联系。相反,它意味着与整体的联系而不是离散的事物之间的联系。”“内在的关系实际上是一种连续性的表现。”[6]114他将连续性运用在对环境的理解之上,他拒绝“‘这个’、‘那个’环境”的提法,也不同意将环境视为生态系统的观点,因为这种思维方式不过是身心二元论的残余,“它将哲学方法设想为对意义的区分,以及通过一种分析、抽象和提取概念的辩证过程阐明观点”[6]4,从而导致了人与自然、物质世界与精神世界的分歧。由此,他主张采取“一种更多地认识到联系而不是差别,连续而不是分离,以及人类存在作为自然世界的认知者和行动者所具备的嵌入性方法”[6]5。连续性在强调事物之间联系的同时,并不否认事物之间的区别和差异,“连续性允许差异的存在,虽然这些差异通常表现为一种渐进的层次而不是突然的转变。鲜明的对照可能会出现,但是它们仍然是一个更大的和谐的组成部分”[6]114。此外,连续性还广泛存在于环境和宇宙的每一个场合之中。尤其是知觉体验的连续性更是普遍而多维的,它将身体、认知、意识的连续性以及人与环境、艺术与生活、审美与道德的连续性都纳入并统一于其自身之中。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