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引言 重叠是汉语形态变化的表现形式,一般认为是一种特殊的构形手段。重叠作为抽象的语法手段在苗语中得到普遍而广泛的运用,李云兵(2003,2006)对苗语重叠式的各种形式、词类、语义语法特征进行了详细的描述和分析,认为:各词类的重叠式表示稳固的数量范畴,具有共同的句法功能和稳固的语言形式,因此重叠是一种形态语法手段,属于构词形态范畴。[1]其实,石怀信(1987)在上世纪80年代的时候就论述过这个问题,认为苗语湘西方言中的词缀构成了不同的词的形式,其形态是在构造新词时仅表示语法意义的附加成分,是苗语的内部形式,所以属于广义的形态,是构词形态[2];后来深入研究,以湘西花垣和贵州松桃一带的语言为材料,认为苗语的名词、动词、形容词、拟声词及状词都有形态,并且是构词和构形形态兼而有之。[3]我们认为,苗语中的重叠是表现形态的语法手段,有些重叠式属于构形手段。构形研究的是“一个个词的不同变化形式,这些变化形式都是依附于某个独立的词而存在的,构形法通过对这些变化形式的分析和研究,从而了解该词在不同形式下所表现出来的不同的语法意义和附带的词汇意义和色彩意义。”[4]如: (1)Laix laix seix mongl kaid huid.人人都去开会. laix表示“人”,laix laix表示人人,重叠后根词意义仍表示“人”,只是附加了“全部”、“都”的语法意义。这是一种很典型的重叠表示构形。 我们主要分析苗语中重叠作为构形手段和量范畴之间的关系,引起的量的语义、语法的变化。量范畴是一种重要的认知范畴和语义范畴。李宇明认为,重叠是表达量范畴的语言手段之一,其重要的语法意义就是“调量”,有量范畴的差异可引出次范畴、量变维度、引申的语法意义、色彩意义的不同。[5]苗语中存在特殊的重叠构形,体现在动词、形容词、量词等词类中,引起了量范畴的语法语义变化,我们探索重叠作为构形手段时带来的这种语法意义的变化,并且试图和现代汉语普通话中相应词类的重叠构形进行比较,以及每种重叠形式之间进行比较,从而便于准确描述苗语的形态变化和深入了解苗语重叠构形的特点和规律。 二、动词构形重叠与动作量 动词的重叠主要表示动作量。动作量是计量行为动作等的力度、涉及的范围、活动的幅度、反复的次数和持续的时长等的量范畴。动作量与物量、空间量、时间量等都有一定的关系。[6]动词的重叠式一般具有“减小动作量”和“加大动作量”两种情况,减小动作量指较之重叠式而言,基式表示的动作反复的次数减少、持续的时间变短。加大动作量与之相反。[6] 共同语中单音节动词的重叠形式有AA式、A了A式、A一A式、A了一A式等,双音节动词的重叠主要有ABAB式、AB了AB等重叠式。朱德熙认为动词的重叠多表示动作的量,既有表示动作延续时间长短的时量,也有动作反复次数多少的动量。[7] (一)AA式 分为语音未发生曲折变化和发生曲折变化两种情况。先看前者,黔东苗语的AA式在语法性质及表现上基本与普通话相同,一般表示动作反复的次数减少,动作持续的时间变短,如: (2)Laib lot hot mongl mongl,jil lob tiangt bil dil 嘴巴说走走,两腿迈不开。[8] “mongl mongl”(走走)较之“mongl”表示随意的、反复次数少,时间上也是短暂的,AA式表示时量和动量,一般表示时量较短、动量较小。重叠式与基式相比,语义在时间上显得较为短暂,动作较为轻微,反复,从表现的情态上来看,动作较为随意、轻松、不经意、不正式,表现为一种尝试状,整体说来,AA式的重叠呈现一种短时少量的语义特征。 此外,黔东苗语单音节动词重叠AA式还可以表示动作状态的正在进行,即“A着”的意思,相当于普通话中的“V着V着”,这是与普通话很不一样的地方。AA式在普通话中一般表示动作量的减小,即动作重复的次数减小和动作时间的缩短,黔东方言中的AA式,可以表示动作的正在进行,属于进行体,是表示动作持续体的一种,如例(2)。 表示进行体的同时还意味着有一个新事件的出现,这种新事件的出现通常对现在进行的事件产生一定影响,与之有直接或间接的关系,有时候新事件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现在进行的事件仅仅作为新事件产生的一种背景事件。如: (3) Hsait hsait jangx ib jaih zaid 砌砌 成一幢 屋砌着砌着成了一幢屋 (4)Qab qab nongx gad mangl 刨 刨 吃麦 子刨着刨着吃麦子 例(3)表示的语法意义是新事件的发生是现在正在进行事件产生的结果,也就是新事件的产生导致了现在进行事件的结束,即“成了一幢屋”带来进行事件“砌”的结束,例(4)“刨”是吃麦子的背景事件, “吃麦子”并没有直接带来进行事件“刨”的结束,就前种情况讲,“砌砌”预示着进行动作的结束,中止持续的动作量,因此李宇明认为这种“中止持续也是一种减小动作量”[6],后种情况虽没有直接导致进行事件的结束,但属于“引入新事件带来话题的转移”,“带来语言心理上的‘中止持续’,这也是广义上的减小动作量。”[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