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問題的提出 雖然漢語處置式的歷時演變非常複雜,但是我們應該看到,從上個世紀五六十年代到現在,歷經幾十年的探索,我們在該問題的歷時研究方面,取得了一定的成績,我們對漢語處置式的產生和演變過程有了較爲清晰的認識。學者們(王力1958;太田辰夫1958;Bennett198l;貝羅貝1989;梅祖麟1990;魏培泉1997;吴福祥1996、2003;蔣紹愚1999、2008;曹廣順、遇笑容2000;馮春田2000;劉子瑜2002;朱冠明2002;曹廣順、龍國富2005;孫朝奮2008,等等)發現,在漢語史上,處置式曾經出現遇幾個不同的處置語法標記,如“以”、“持”、“取”、“將”、“把”、“捉”等,都曾出現過幾種不同的結構形式和表達功能,如:表達三個論元的廣義處置式、表達兩個論元的狹義處置式、表達致使義的處置式。從已有的研究看,對於漢語處置式的歷時演變途徑的研究,主要存在三種觀點:第一種觀點認爲,漢語處置式是一種多元性的句式,有雙賓語結構、動詞前後帶其他成分和單純動詞居末位三類,這三類產生的時間和方法都不相同,是層層積累。(梅祖麟1990;蔣紹愚2008)第二種觀點認爲,漢語處置式是一條單一的連續的語法化鏈,其演變路徑爲連動式>工具式>廣義處置式>狹義處置式>致使義處置式。(馮春田2000;吴福祥2003)第三種觀點認爲,漢語處置式分爲兩類,一類是“以”字處置式,另一類是“取”字處置式(包括“持”、“將”、“捉”、“把”等)。兩類處置式的產生過程,前者是從連動式到工具式,工具式再發展爲廣義處置式;後者從○1與○2不同指的“V1○1V2○2”連動式發展出廣義處置式,從01與02同指的“V1○1V2○2”連動式發展出狹義處置式。(曹廣順、龍國富2005)然而,時至今日,隨着研究的深入,有兩個重要的問題正亟待著我們解決。一是對於漢語處置式這些處置標記的結構形式和表達功能的歷史演變遇程,究竟是一個單一的連續的演變過程,還是若干個分離的而又互相替代的演變過程,抑或是其他的演變過程?對於此問題,人們仍然各持己見。二是漢語處置式最科學的歷時演變路徑到底是什麼?對於該問題,學界仍然眾説紛紜。幸而我們知道,從上古漢語到中古漢語處置式的使用主要是“以”,從中古到近代漢語處置式的使用主要是“將”、“把”,這使我們找到了解决這兩個問題的突破口。本文的旨意是:通過對“以”、“將”語義演變過程的分析,以求對早期漢語處置式的語法化鏈有個清晰的認識。 二 “以”、“將”的語義演變過程 2.1 “以”字的語義演變 漢語中,“以”是一個多功能的語法詞,其語義演變較爲複雜,尤其是當它用作介詞和連詞時,更是用法多多。不僅如此,它還有處置標記(accusative marker)和詞內成分(intraword component)等用法。本文只討論“以”作工具介詞(instrumental preposition)和處置標記的語義演變,不討論其他介詞、連詞和詞內成分的語義演變。 2.1.1 工具介詞“以”的語義演變過程 闋於工具介詞演變爲受事介詞,前人已經有一些論述,如梅祖麟(1990)、郭錫良(1998)、張赬(2002)、吴福祥(2003)等。“以”,在商代甲骨文中作
和
,
像人提一物。裘錫圭(1992),郭錫良(1998)認爲,“以”的本義表示“帶領”、“攜帶”義,作動詞。甲骨卜辭中,“以”既可以單獨作謂語,也可以用在連動式中。“以”在連動式中作謂語的用法到西周金文中還不少。如:(引自郭錫良1998) (1)丁未卜,争貞:勿令
以衆伐邛?(合,26)|丁未卜,貞:惟亞以衆人步?十二月。(合,35)|伯懋父以殷八師征東屍。(小臣
簋) 西周金文裏,“以”的語義和結構都已發生了變化。語義上表示“帶領”、“攜帶”義,充當賓語的成分範圍有所擴大,由被帶領的事物發展爲被使用的事物;結構上,“以+N”結構,不但可以出現在動詞的前面,而且還可以出現在動詞的後面。以此爲前提,當句子主要動作突顯到“以+N”結構後面或前面的動詞上時,“以+N”結構則向表示動作行爲的工具變化,“以”向表示工具等介詞虛化。如:(引自郭錫良19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