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汉语性状指示词“若”、“惹”、“日”的形成

作 者:

作者简介:
冯春田,山东大学文史哲研究院(济南 250100)。

原文出处:
语言学论丛

内容提要:

近代汉语里的“若”系性状指示词有“若(子)”、“惹(子)”和“日”几个词形。“若”在中唐时期的诗歌里可以见到,“若子”见于五代时期的禅宗文献,“惹子”和“日”最早见于晚唐时期的敦煌变文。语料调查和分析表明,这几个性状指示词形之间具有“若(子)”>“惹(子)”>“日”的演变关系。用于指示性状的“若”可能跟上古汉语里就有的、由“像似”义动词变化而来的“若”有同源关系;“惹(子)”来自“若(子)”的词汇音变,“日”则是由“惹子”词汇音变导致的缩约形式,“日”这个指示词形在“若(惹)”后有词尾“子”的时期出现恐非偶然。


期刊代号:H1
分类名称:语言文字学
复印期号:2011 年 02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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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引言

      本文试对近代汉语里的“若”系性状指示词的形成或来源问题加以探讨。所谓“若”系性状指示词,是指近代汉语里用于指示性状或样态的“若”、“若子”、“惹子”和“日”这类指示代词。就目前可见的例子而言,“若”出现于中唐诗人的作品,“惹子”和“日”最早见于晚唐时期的敦煌变文,“若子”则见于五代时期的禅宗语录汇编《祖堂集》。对于这类指示词的历史来源或形成问题,汉语史学界迄今未见有深入研究,仅吕叔湘先生(1985∶297-298)曾对“若(子)”、“惹(子)”的关系及其语源问题作出过简要的分析。但是探讨这类指示词的历史演变,对汉语史尤其是汉语方言史的研究而言,显然是必要的。本文依据语料的调查及对相关问题的观察,在吕先生分析的基础上,对“若(子)”、“惹(子)”和“日”的形成问题加以分析、讨论。①认为:近代汉语里的性状指示词“若”可能跟上古汉语就有的具有指示作用的“若”有同源关系。但是古代的这个“若”可能来自“像似”义动词的“若”在特定语法环境中的演变;“惹(子)”应该是“若(子)”词汇层面音变的结果,“日”则是“惹子”缩约音的记写形式,“惹(子)”和“日”的形成都与词化程度及其原词的词音特点有密切关系。

      二 “若(子)”的来源

      本节首先简略地分析“若(子)”的用法,然后讨论性状指示词“若(子)”的来源问题。

      2.1“若(子)”的用法

      在中唐时期的诗歌里,可见到指示性状或样态的“若”(引自张相1953∶79):

      (1)桃源若远近,渔子棹轻舟。(奚贾[唐玄宗时]《寻许山人 亭子》诗)

      (2)函关若远近,紫气独依然。(皇甫冉[公元7177-770?]《登玄元庙》诗)

      (3)汉宫若远近,路在沙塞上。(戴叔伦[公元732-789]《昭君》词)

      (4)望乡心若苦,不用数登楼。(白居易[公元772-846]《见敏中初到邢宁诗中颇多乡思寄和》诗)

      上面例子里的“若”用在形容词前指示性状或样态(经调查,目前我们还没有发现出自散文的例子)。指示性状的“若子”(“若”后有“子”尾)见于五代时期静、筠禅师所编《祖堂集》,共3例,均用在形容词“长大”或者“大”的前面:

      (5)公四大身若子长大,万卷何处安著?《归宗和尚》:573)

      (6)久向疏山,元来是若子大。(《疏山和尚》:329)

      (7)两脚若子大,担得二硕从独木桥上过,亦不教伊倒地。(《福州西院和尚》:626)

      “若子长大”就是“若长大”,“若子大”也就是“若大”,比较唐人诗里的“若远近”、“若苦”之类,表明“若子”应该就是“若”缀以词尾“子”的形式。不过由“若子”、“惹子”(“惹子”例请见下文)的实际用例来看,它比唐代诗歌里可见的无词尾的“若”所修饰的形容词范围更窄一些。

      2.2 “若(子)”的来源

      指示词“若(子)”以及稍后一些的“惹(子)”后来又写作“偌”,目此吕叔湘先生(1985∶297)把“若(子)”、“惹(子)”归为一个“偌”,进而又提出:“最早的例子出现在晚唐五代,写作‘惹’或‘若’(应是人者切,与‘惹’同音),后边还带个子尾;元代才开始写作‘偌’(《集韵》入夜切,姓)”;吕先生并且认为,“这个‘惹~偌’很明显就是古汉语若的遗留”。关于近代汉语里“若”系指示词的来源问题,我们从总体上同意吕先生的意见,认为见于唐至五代时期的指示词“若(子)”、“惹(子)”可能就来自古代汉语里就有的具有指示词性质的“若”。不过,据我们的调查分析,“若(子)”、“惹(子)”、“日”这几个同词的异形之间也存在着先后的历史变化关系,还不能把它们笼统地视为一体,或者说不能认为它们与古代的“若”都有直接语源关系;再者,本女与吕叔湘先生对作为近代汉语指示词“若(子)”的语源,即古代汉语里“若”的性质的分析结论不同。

      吕叔湘先生认为,远指代词“那”来源于古代汉语里指示兼第二身代词的“若”,又指出:“有别择作用的疑问词哪也是从若字变来的”,“最初出现的形式是若箇”。(1985∶246-247)表明吕先生认为近代汉语里远指指示代词“那”、用于性状指示的“若”来源于古代汉语的“若”,别择疑问代词“那”(哪)”来自“若箇”,而且疑问代词“若箇”、“若为”也都是出自同一个“若”(1985∶264-265)。根据吕先生的论述,可以知道这个“若”就是上古汉语里一般认为是指示兼第二身代词的“若”(吕先生所举的例子是《论语·公冶长》“君子哉若人”)。(1985∶186-187)而这就是跟性状指示词“若”有语源关系的古代汉语里的“若”。(吕叔湘1985∶297)

      显然,吕叔湘先生的分析为我们探讨近代汉语“若”系性状指示词的语源及其历史变化奠定了基础。但是,像吕先生提到的《论语》里那样的或者可看作同一大类的“若”字例,古代汉语语料里还有一些,其性质到底是怎样的,这关系到近代汉语“若”系性状指示词及其他相关代词的实际语源问题。因此,这个问题还有进一步探讨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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