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材料与问题 本文试通过对一段即兴口语的分析,考察“参照体—目标”构式在语篇中的表现。这是中国军事科学院专家罗援答《环球》杂志记者问中的一段,转录如下:
第一小节说明中国应对美国介入的原则,第二小节分析美国介入的条件。画线部分是13处以“美国介入”为基本形式的结构,有的在中间插入“的”,有的用“它”代替“美国”,最复杂的①也仍是从基式扩展而来。其中②“美国介入”构成假设复句的分句,是陈述性的;而其他12个充当句子的主语或定语,是指称性的。 让我们感兴趣的是后者在篇章中的分布。①“美国人到时介入不介入”是主谓短语(小句)作主语。③“美国的介入”在小节间承上启下,引领第二小节。然后连续四对“美国介入的力度”,是主谓短语“美国介入”作“力度”的定语①。“所以美国介入是有条件的”一句是对上面四点的归纳,这里(12)“美国介入”是主谓短语作主语。(13)“它的介入”出现在这段谈话的总结性结束句中。问题的焦点在于,同样是具有指称性的短语,“美国的介入”和“美国介入”的分布为什么是现在这样的,其中“的”的隐现规律是什么。具体说来有以下几问: ③处为什么要使用“的”?为什么①处却不用?比如改为“美国人到时的介入或不介入是一回事”单看起来似乎也算通顺。 ④-(11)处“美国介入”中为什么不需要“的”?为什么不是“美国的介入的力度”? (12)处和③处相比,句式是一样的,但为什么不使用“的”? (13)处为什么要使用“的”? 如果对画线处“的”字的隐现作出改动,句子在语法上当然还是合格的,单独看也并不影响意思的表达,但是在整篇谈话里就显得不自然,语用上不合适。 二 定中关系是“参照体—目标”关系 想要指称的事物是一个指称“目标”。要确认一个目标,就是要建立与一个目标的心理联系,往往要借助一个参照体(Langacker 1993)。这个心理过程如图1(Langacker 2008∶84):
图1 给目标定位需要借助参照体,所以参照体是“定位语”,“定位”是“定语”的本质功能。根据沈家煊、王冬梅(2000)的论述,“N的V”和“N的N”本质上一样,也是一种“参照体—目标”构式,只是要指称或确认的目标不是一个事物而是一个事件,事件可以被“视为”抽象的事物。“美国的介入”是“参照体—目标结构”,是拿突显的概念“美国”作为参照体来指别目标事件“介入”。“美国”之所以突显,是因为整个采访(我们文中只是节选)的主题就是台海问题中的美国因素。 根据Langacker(2008∶84),“参照体—目标”关系是一种特殊的心理扫描。其心理路径是离散的,所涉元素个体在感知上是突显的。一个参照点提供了许多潜在的心理达及对象,共同组成一个目标域。参照体和目标之间的关系是不对称的,通常也是不可逆的。“美国的介入”可以,而“介入的美国”正常情况下就不可接受了。综合Langacker(2008∶84)和Talmy(2000∶241)的阐述,这种不对称的表现如下。 表1
参照体先激活,创造了达及目标域的条件,而后目标域中的一个元素随之激活,注意力从参照体移向目标,参照体完成了它的任务以后,退向背景。 张敏(1998)论证了“定中之间因de字的隐现而有别的形式距离平行于其间的概念距离”。所以,“的”字的插入,划分了思维中概念实体的界限②,离散了参照体和目标,为实体的先后激活和注意力的转向提供前提。③处有“的”,也就在第二小节的一开头激活了“介入”这个概念,因为这一节分析的是“介入的条件”,不管是哪个国家发起的介入,都得这么分析。所以,从第二小节的第一句就让“美国”这个概念实体隐退到了背景中,而把“介入”推了出来。同样,在分析“介入条件”的四点中,注意力的焦点已经不在于“介入”,而在于“力度”,所以,语言形式就成了“美国介入的力度”。而“美国的介入的力度”之不可取在于增加了概念实体的数目,也就增加了思维加工的难度,不利于概念化的进程。这并不是错误,只是由于语用的R原则(Horn 1996,沈家煊2004)要求简洁,这样的表达在这里不适合罢了。 三 “的”在“参照体—目标”构式中提高指别度 3.1 弱式指别和强式指别 目标是说话人意指(intended)的对象(Radden & K
vecses 1999/2007),是说话人主观意向性集中之所在。根据Searl(1983∶1)的论述,意向性的本质之一就是指向性,心理状态指向(direct at)或关于或涉及世界上的对象和事态。推动心理扫描或注意力焦点的运动需要一股力量,而指示词正提供了这样一种动力。“指示是一股力量,指引听话人寻找所指对象”(Garcia 1975∶65)。“参照体—目标”构式不一定需要由显性的标记来表达,比如“我爸爸”和“我的爸爸”都是可以的。前者就是简单的并置,但是后者的指别意味更强。在实际的使用中,呈现下面这样一种扭曲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