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审美权力

作 者:

作者简介:
支运波,复旦大学中文系,上海 200433 支运波(1980—),男,安徽蚌埠人,复旦大学中文系2010级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西方美学和文论研究。

原文出处:
福建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内容提要:

审美与权力是一个被“浅描”的文化景观。审美具有强大的力量,它引导着全面、自由而完满的人的达成;审美作为资产阶级政治权力的中介,在日常生活和理论范畴等方面广泛而深刻地体现着权力特性。彰显审美的权力论可以还原与丰富美学认识,在文化景观和文化空间中更好地理解当下审美文化的现实。


期刊代号:B7
分类名称:美学
复印期号:2011 年 06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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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图分类号:B83-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5285(2011)02-0089-07

      审美长期驻足于艺术论与抽象论而定格在美学的历史长河中。然而,如果将审美置于更大范围的社会、政治、伦理以及欧洲思想运动的宽广背景中,就会发现审美与权力是一个被严重“浅描”的精神文化景观。这种被“悬置”的意识,在人性解放、启蒙现代性、国家观念与意识形态以及审美文化的维度上异常明显。同时,由于西方美学对审美理念的过分关注及对美的个体对象流连忘返而导致了美学的机械与僵化。或许正因如此,伊格尔顿才宣称:美学范畴在现代欧洲思想中占有重要地位,美学在谈论艺术时也谈到了其他问题——中产阶级争夺领导权的斗争中的中心问题。于是试图通过美学这个中介范畴把肉体的观念与国家、阶级矛盾和生产方式这样一些更为传统的政治主题重新联系起来。① 毫无疑问,美学并非纯粹是“美的”,它具有复杂性、非通约性和居间性。认为美学“对主流意识形态提出了异常强有力的挑战,并提供了新的选择”② 比把美学作为一种学科与知识范式的观念更为符合它本身。

      美学与权力忽明忽暗的牵扯,学界对此的探讨一向表现得小心翼翼。一方面,它易沦为政治的猎物以及历史情境的权柄而让人退避三舍;另一方面,它又易导致或深陷“非美学”的异化与“理论霸权”的泥淖而让人不敢问津。然而,将权力意识视为审美表达来提示审美的形态特性及审美在“人性解放”和“人的自由”的终极目的达成之途中的作用,无疑是极有裨益的。首先,有必要对权力进行简单的介绍。虽然权力③ 如同文化一样是西方社会中为数不多的几个模糊概念之一,但早在公元前4世纪古印度时代,考底利耶就把权力解释为“掌握实力(表征),并认为实力来自于三个要素:知识、军事力量和勇气。在大约23个世纪以后,汉斯·摩根索把权力定义为两个政治行为者之间的关系,其中一个行为者有能力控制另外一个行为者的意志和行为。”④ 后来,马克思、韦伯、汉娜·阿伦特、福柯、吉登斯等人的权力观都或多或少地受益于此。福柯认为权力在于行动,阿伦特则重视社会交往的权力,韦伯认为权力是将自己的意志强加在别人的行为之上的能力,⑤ 马克思的权力观则与社会联系在一起,强调一方支配或者凌驾于另一方,吉登斯认为权力是一种关系或网络。由此看来,“力量”(能力)、“行动”、“支配”、“交往”体现了审美权力的核心维度。这四个维度深置并彰显于审美解放和审美自由对于全面而自由的人的达成。

      一、审美权力的人性论

      审美可以开启人类心智,具有使人完善的功能和力量。从受压迫的、不自由的人通过审美可以实现自由表达,达到审美化人生境界,最终达成“自由自在”的人是审美权力的根本作用所在。“美的力量是要显示认知可能”⑥,自由而完善的人的形成又可以丰富审美,“没有这自由就没有美的艺术,甚至于不可能有对于它做正确的评判的鉴赏”。⑦ 鲍姆加登对美学所做的景初的系统阐释中,美学首先指的是如古希腊的感性(aisthesis)所指的那样,是人类的全部知觉和感觉领域,审美被视为启蒙的钥匙。审美是朴素唯物主义的首次冲动——这种冲动是肉体对理论专制反叛的结果。因此,美学是在人种和人类学意义上被看待的,它标志着“向感性肉体的创造性转移,也标志着以细腻的强制性法则来雕凿肉体”。⑧ 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认为人区别于动物是人“懂得按照任何物种的尺度来进行生产,并且随时随地都能用内在固有的尺度来衡量对象;所以,人也按照美的规律来塑造物体”,美的规律显然是人性自觉及发展到一定程度的认识规律。审美活动是人凭借认识进行的一种本质力量对象化的实践活动,审美是对抗人的异化和劳动的异化的一种方式,而异化的根源在于资本主义制度,在于私有制,它使我们的“一切肉体的和精神的感觉都被这一切感觉的单纯异化即拥有感觉所代替”⑨。制度导致了人的“不自由”和“存在感”的“分裂”。人的丰富性和情感性以及对世界的感知不断丧失,它包括丧失资本和拥有资本的人:“忧心忡忡的穷人甚至对最美丽的景色都无动于衷”;而商人同样失去感觉“看不到矿物的美和特性”⑩,人在这一制度下自然地沦为“单向度的人”。那么,要达成《共产党宣言》所畅想的“每个人的自由而全面的发展”的美好社会,只有“通过人并且为了人而对人的本质的真正占有”,“人向自身、向社会的(即人的)人的复归”实现“人的自己的本质”。这时,人的全部感觉和感官得到“现实的实现”并以“人的方式来理解”也就成为“具有丰富的、全面而深刻的感觉的人”(11) 时才能达到。因此,审美在人的历史时刻具有重要权力意义。实践观和革命性是马克思哲学的重要内核,审美在马克思的思想图景中是作为一个摧毁资本主义意识形态所构筑的堡垒的利器,“培育审美的人”就是培育资本主义私有制的“掘墓人”?马克思对人性及未来的美好畅想对于资本主义制度下异化的人来说,同样具有革命性的吸引力。他说,在共产主义社会“没有单纯的画家,只有把绘画作为自己多种活动的一次活动的人们”(12)。艺术创造和审美活动不是一种独特性的技能,而是众人都能实践的普通的活动之一。因此要实现终生艺术或者做个完全艺术的人,就要拿起“审美”这个革命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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