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B8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0751(2011)02-0132-06 拉康(Jacques Lacan)美学与三个主题相关:一是拉康基本思想镜像阶段和主体三维及其在哲学和美学上的位置,二是拉康对爱伦·坡作品的分析显示了从结构主义到后结构主义的转变,三是拉康关于gaze(观悟)的理论对视觉文化,特别是对电影理论的影响。 一、拉康思想及其在哲学和美学上的位置 拉康在西方哲学和美学的发展史上都占据着转折的位置。在哲学史大线上,拉康思想像一个四向爆开的火花,有着方方面面的关联。首先,拉康思想是精神分析的继续,并将之作了时代的推进,即他将精神分析结构主义化了。在弗洛伊德的意识和无意识的结构中不能明晰地讲清楚的无意识,拉康通过采用结构主义的方法讲清楚了。在弗洛伊德那里扑朔迷离的梦的凝缩和置换,拉康运用雅各布森的思想,形成了语言学的隐喻与换喻。而这一语言学的原则,不但来自综合了的多方面的思想资源,而且可以伸向美学的各个领域。其次,拉康思想是后结构主义的。语言学的规律不是按结构主义方式,而是按后结构主义的方式来运用的。还是以无意识为例说明。无意识不仅“有语言的结构”,而且“是它者的话语”,这样,无意识不仅像在弗洛伊德理论那里那样只是主体的意识结构,而且是一定与它者相关联才能形成的结构。因此,无意识主要不是人心和意识结构的问题,而是主体的问题。主体的重思,成为拉康思想区别于其他后结构大家的主要特色。但在“后”的运思里,所谓“主体重思”,实为主体解构。拉康对主体的解构,内容丰富,关联多方,要而言之,可讲三点。第一,在主体的意识上讲,从其精神分析的关联来说,主体已经不再是由主体(意识结构)自身来决定的主体,而是一个由它者来决定的主体,也就是由主体间来决定的主体。从西方思想史的更大范围来看,也可以说,拉康思想代表了西方思想从主体性到主体间性的转折。第二,拉康的主体间性,还不是从胡塞尔以来就为人所知的现代性的主体间性,而是后现代的主体间性。胡塞尔的主体间性,是由诸主体所共有之性,是主体间的普遍性。而拉康的主体间性,是因主客互动而成之性,这一点使所谓“转折”言之成理。第三,拉康的主体,不仅是一个心理的主体,如弗洛伊德那样的由本我、自我、超我的意识结构形成的主体,如胡塞尔那样的由意向性的本质直观形成的主体,而且是具有两方面全新内容的主体:一方面,是一个包括着身体的主体,从而走向一种心身一体的身体美学的主体。从这方面看,拉康成了西方的思想重心从我思走向身体的一个转折。另一方面,是一个与想象界(意味着与他人的相联)、象征界(意味着与文化相联)、实在界(意味着与虚无相联)关联的主体。从这一面看,拉康成为西方思想重思、从自足主体走向主客多维互动的主体。因此,拉康的主体重思是一种后结构的主体重构。 拉康的基本思想,从思想的角度以及与美学紧密相关的角度来说,主要有镜象阶段和主体三维两个方面。镜像阶段(mirror stage),即婴儿在6-18个月阶段看见自己在镜中的形象,从而形成的主体性。主体的形成对人的主体又具有本体论的意义。镜像有三个特点:由镜中之像形成,因而是一种镜像;由主体经过想象而成,因而是一种幻像;这一想象是按照镜外抱婴儿的母亲对婴儿的期许态度以及决定母亲有此态度的社会文化而成,因而具有理想化的形象。因此,由镜像而来的主体具有三个层次:一是实在界(the real)。在拉康思想里,实在界与现实(reality)相对立,现实就是人面对的现象界,实在界就是现象后面的本质。拉康说,实在界,一方面,是新生儿的原初—自然—本质的混沌状态(the nature state)。当人的主体性在镜像阶段形成之后,实在界仍是在具体主体后面的以“无”的方面存在着本质;另一方面,是象征界统制的具体现实后面的以“无”的方式存在的本质。这里,实在界作为本质不是自古希腊以来的西方思想的实体性东西,而是东方思想的虚性东西。从印度思想作为宇宙最后本质的“空”和中国思想作为宇宙最后本质的“无”,就可理解拉康的实在界。二是想象界(the imaginary)。婴儿看着镜中的形象,同时看到镜中抱着自己的母亲对自己的态度,从而按照一种理想的方式去想象自己,让自己的形象成为一种理想之我,因此,镜像是由想象界的运作而形成的。三是象征界(the symbolic)。婴儿看着镜中的形象,通过主体语言对自己的镜像进行组织,因此,镜像是按以语言为主,包括法律、习俗等整个体制的象征界所组织起来的。如果说,在想象界里,主体是按照文化(与主体相对的它者)的形象要求形成自己的镜象,那么,在象征界里,主体则按照文化的概念要求(语言、法律、习惯、思想)形成自己的本质。而主体进入象征界之后,象征界与想象界相互作用,通力合作,共同形成了主体的具体面貌。在主体的三维中,想象界和象征界构成了具体现世中的形象和思想的关系,二者的合一又与实在界构成了一个实虚合一的关系。当主体由实在界的原初混沌进入想象界和象征界的镜像之后,实在界就成了被想象界和象征界压抑到内部、深处的“无”。这“无”:从主体方面来说,类似东方思想中的“道心唯微”的那个难以体察之“微”,也若言不尽意中的那个“言有尽而意无穷”之“意”;从客体方面来说,成了被整个象征系统所排挤出现实之外的“无”,犹如东方思想中的“羚羊挂角,无迹可求”的“境外之境,象外之象,韵外之致”。用拉康的话来说,实在界就是被想象界和象征界对之矫形和填满之后的“不可能性”。想象界、象征界、实在界三者处在一个主体与客体的既相互对立,又相互依赖,还相互转换的复杂关系之中。拉康的作为镜像的主体,不仅是一个心理分析问题,一个哲学思想问题,还是一个美学问题,按照拉康的理论,美学形象同样是一个镜像。镜像理论适宜运用到任何美学形象的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