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B83-06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433X(2011)01-0140-05 如今虽然早已不再是以西欧为标准来研究东亚的时代了,然而要考察成就现代之基石的近代,其实不仅仅是东亚问题,包括整个非西欧圈的近代化的研究,都应该放在与西欧的对照下来进行。 通过对西学的成功受容,日本实现了近代化,并由此而导致的日本与亚洲其他国家、地区的关系发生了变化。因此,关于西学受容的功过、日本近代化成功的原因及弊端等方面的论述不一而足。随着对历史的重新审视以及再评价,这方面的争论一定还会持续下去。其中,日本学者如坂本多加雄就西方思想是如何对日本思想产生影响的这一点,指出“对于相应的影响关系,难道不应该着眼于当时业已成形的日本自身的思想准备或精神基础吗?”[1]5他认为:“日本自身所具备的特定的要素正好与西欧思想的特定要素在一定程度上达成一致。对于日本人而言,西洋思想并不是虚无缥缈而是现实可以把握能被接受的东西。”[1]56此外,一直关注近现代政治史、政治思想史的松本健一则从日本的“国体”论、中国的太平天国以及韩国的东学等入手,指出(东亚)各国抵抗西方并要求独立的民族主义正是各自对于西欧冲击的反应之一[2]。松本健一在承认近代西欧对世界的主导权的基础上,认同亚洲固有的原理,并倾向于肯定“亚洲的世纪”成立的可能性。 本文将就近代日本美学史和上述西欧文化的受容及影响关系进行论述。众所周知,东亚汉字圈通用的“美学”是源自西文的“aesthetics”(英语)的译语,而要构建“日本美学”,自然而然需要参照西洋美学的体系。然而,回顾日本文学史,会发现其中的美学因素也是显而易见的,从古至今都不乏对“幽玄”、“ゎび(闲寂)”、“さび(空寂)”以及其他美学用语的研究。既然如此,“日本美学”究竟能否不借助于西洋美学的框架而自成一系呢? 在东洋美学史之近代展开方面,我们可以参考藤原贞郎的观点。在论述西学和日本的学问之相互关系时他采用了“学术的霸权”一词。他指出:“从中国到日本,从古代至近世,按照时间先后顺序的透视美术史观是西欧文化的历史产物。无论在美术史学还是考古学领域,大家普遍相信,可以运用西欧的学术方法来研究东洋美术。可是,虽然也提倡东洋历史、东洋文化所形成的价值观的意义,但这只不过表明了在研究东洋美术方面西方仍然掌握着学术的霸权。”[3]10。藤原贞郎由此断定:“正因为承认欧美学问的普遍性,才导致了不平等的东方学。”[3]10并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即“通过(与欧美的学问研究的)对决,能硕果仅存的也许正是日本的美术史。从东洋美术史学的起源所观察到的日本与欧美的断层,既未能显示欧美的‘治学的先进性’,也不能说明日本(中心)的美术史观的(政治性)的不足,它只不过是围绕东洋美术的学术霸权与价值观所有权之争的产物而已。”[3]11那么在美学领域,我们又该如何去把握呢? 一、作为“应用美学”的日本美学 梳理近代日本美学史,如果撇开大学设置美学科目的制度来看,第一阶段主要集中在西洋美学术语日译方面(代表人物有西周、森鸥外、井上哲次郎等)。第二阶段是对西洋美学的引进和介绍(代表人物有大塚保治、高山樗牛等),以及对日本美学进行再构建的尝试(如大西克礼等)。 在日本美学的学问体系化方面,大西克礼承认,“‘美学’归根结底是从西方传入我国(日本)的”。在此基础上,他指出:“美学的源头或根本在于西欧的艺术和自然美的现象以及民族的美意识。东洋或日本也有其独特的艺术、自然、民族的美的形式和艺术感。对我们而言,学习西洋美学,更有义务努力使其发展,在承认上述既定事实的基础上去完善西洋‘美学’的内容或进一步丰富‘美学’的含义。”[4]4-5换言之,与其说以西洋美学为规范构建日本美学,莫如以将美学的综合发展为普遍之学问为前提来进行东洋、日本美学的研究。当然,方法论和体系论还是要借鉴西洋美学的。尤其要关注美的范畴,“对于在构建西欧的美学体系方面一直具有重要意义的‘美的范畴’方面,诸如究竟该如何完善丰富,或者说如何重新定义这些问题,以往的西洋美学并没有给予足够的重视。比如在东洋或日本的、民族美意识上,所谓‘美的东西’的特殊的‘形相’或者‘范畴’,是否清晰地进行了识别、定义并通过特别的艺术形式表现出来了呢?”[4]5他认为,“幽玄(幽玄)”、“ゎび(闲寂)”、“ぁはれ(哀)”等不仅仅是日本民族语言中的“关于美的形容词”,也是作为一般人的意识所能够体验的“美的东西”的“特殊相”(的存在)。“我们所最为关注的,正是那些特殊的所谓‘日本式’的‘美的概念’及其所包涵的特殊的‘体验’的本质,是如何与‘美学’的普遍理论体系相关联并参与其中的。”[4]115-116“因为对于历史形成的诸概念,由且仅能由这一‘方法’去给出真正的‘美学’上的解释。国文学或者研究一般国民意识的历史研究者所关心的多是要搞清楚诸如‘幽玄(幽玄)’的概念是如何运用、怎样发生变化或发展的,另外还有从这一概念出发,古人所指代的究竟是怎样实质的‘体验内容’等。”[4]116最终大西克礼所采用的基本的美的范畴是借鉴了海尔曼·柯亨的分类,具体说来就是“美”、“崇高”以及“幽默”。 在传统国文学中,对于诸如“幽玄(幽玄)”、“風雅(风雅)”、“ゎび(闲寂)”这些日本美学内容的研究和考察经久不衰。近代日本的美学家也试图将日本美学的材料从国文学中提炼出来。然而,大西克礼在《幽玄与哀》中指出:“本书的内容,旨在对‘幽玄’以及‘哀’的概念从美学的立场做一尝试性的研究。就学术关心而言,毫无疑问,我本人一直以来都致力于将这些日本式的美的概念在新的美的范畴论的理论关联中展开……所以本书中,我也将始终尝试坚持从美学的立场来对‘幽玄’和‘哀’进行考察。然而,从实际操作来看,在进行美学考察之前,不得不在语言及其素材方面花费了相当的工夫。”[5]从上述言论可以看出,大西克礼的确是自觉地运用美学方法、问题关心、用语法,并在此基础上对国文学进行了史学范畴的论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