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汉语反宾为主的句法及外动词的被动用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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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质彬 河北大学中文系;邮编:071002

原文出处:
古汉语研究

内容提要:


期刊代号:H1
分类名称:语言文字学
复印期号:1996 年 11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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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汉语中的外动词,在词性上没有主动、被动之分,但在用法上却有主动、被动之别。外动词带受事宾语时,是主动用法;而当受事宾语提到前面作主语时,就变成被动用法,整个句子也就由主动句变成被动句。这就是所谓“外动转受动”,也就是所谓“反宾为主”的句法。对于这种反宾为主的句子:语法界历来存有不同的看法。有的学者认为是被动句,有的认为是意念上的被动,有的则认为是表态的句。本文基本上同意第一种看法。被动用法的外动词,除了用作谓语,构成被动句外,还可以作主语、定语、宾语、状语和使动性述语,还可以和“者”字或“所”字结合,组成名词性的词组。

      一、反宾为主的句法

      主语和宾语不是外在一个平面上的两种互相对待的句子成分。主语对谓语而言,宾语对述语而言,二者没有直接的联系,但可以互相转化。宾语可以提到动词的前面去作主语,主语也可以挪到动词的后面去作宾语。当主动句的宾语(受事宾语)前移作主语时。这个主动句就变成被动句。句中的动词(外动词)就由主动用法变为被动用法;反之,当被动句的主语后移作宾语时,这个被动句就变成主动句,句中的动词就由被动用法变成主动用法。

      对于前一种句法现象。黎锦熙先生在《比较文法》中称之为“反宾为主”。这种反宾为主的句法,古代汉语十分普遍。例如:

      (1)魏弱,则割河外;韩弱,则效宜阳,宜阳效,则上郡绝;河外割,则道不通。(《史记·苏秦列传》)

      在“割河外”和“效宜阳”中,“河外”和“宜阳”是宾语;而在“河外割”和“宜阳效”中,“河外”和“宜阳”便由原来的宾语变成主语了。位置虽然变了,但原来的语义关系却并没有随之改变。“河外”和“宜阳”作宾语的时候,分别是动词“割”和“效”的受事;作主语的时候,仍旧是“割”和“效”的受事。因此,所谓“反宾为主”。实质上就是受事宾语转化为受事主语。而当受事宾语转化为受事主语的时候,动词的性质和作用也发生了相应的变化;由原来的述语变为谓语;由原来表示主语所施行的某种动作行为,变为表示主语所遭受的某种动作行为,并且往往表示这种动作已经完成。换句话说,就是由主动用法变成被动用法。

      在古代汉语里,这类的例子很多。下面再举一些:

      (2)雕文刻镂,伤农事者也;锦绣纂组,害女红者也。农事伤,则饥之本也。女红害,则寒之原也。(《汉书·景帝纪》)(3)衰(赵衰)言所以胜邺,邺既胜,将赏之,(《吕氏春秋·不苟论》)(4)为国之本在于为身,身为而家为,家为而国为,国为而天下为。(又《执一》)(5)吾欲伐卫十年矣,而卫不伐。(又《期贤》)(6)使治国无食,民饿,弃礼义,礼义弃,信安所立?(《论衡·问孔》)(7)使之治城,城治而后攻之。(《淮南子·道应训》)(8)今王逐婴子,婴子逐,盼子必用矣。(《史记·楚世家》)(9)举兵其南伐,并乌孙之势也。乌孙并,则匈奴盛而西域危矣。(《汉书·息夫躬传》)(10)于臣之计,先诛先零……先零已诛,而罕开不服。(又《赵充中传》)

      以上各例,都是“反宾为主”的句子。对于这种句子,语法学界历来存有不同的看法。有的学者认为这种句子是被动句[①];有的学者则认为“这只能说是意念上的被动,还不是上古汉语真正表示被动的句法”[②];还有一些学者认为,这种句子既不是真正的被动句,也不是意念上的被动句,而是一种表态句。“因为在这一类句子里作谓语的动词所表示的不是动作,而是主语所表现的事物的状态”。这种动词“是一种和形容词最难划清界线的内动词”[③]。

      笔者基本上同意第一种意见。下面谈谈我对这种句型的看法。

      主动和被动,是就主语和谓语动词的关系来说的。主语是谓语动词所表示的动作行为的施行者,就是主动句;主语是谓语所表示的动作行为的遭受者,就是被动句。

      被动句的构成,有如下几个条件:

      (一)主语是受事者;(二)谓语是及物动词,但又不能带受事宾语;(三)谓语前面有“见”、“被”等作为被动的标记;(四)用介词“为”、“于”等引出行为的主动者。

      在这几个条件之中,一、二两条是最根本的,是必须具备的;三、四两条则是辅助性的,可有可无的。正如王力先生主编的《古代汉语》(修订本)第一册在谈到“隙克伤于矢”这类被动句时所指出的:

      当说话人有必要运用被动句时,一般在动词后面加用“于”字以引进行为的主动者……这里要注意的是:不是介词“于”字本身能表示被动,而是动词用于被动的意义;但是,由于用“于”字引进了行为的主动者,被动的意义就更加明显了[④]。

      谓语前面加“见”“被”等副词,也是为了使谓语的被动意义更加明显。例如《韩非子·二柄》:“此简公失德而田常用之也,故简公见弑………於是宋君失刑而子罕用之,故宋君见劫。田常徒用德而简公弑,子罕徒用刑而宋君劫。”在同一段文章里,上文说“简公见弑”“宋君见劫”。下文却只说“简公弑”、“宋君劫”,可见这个“见”字是可有可无的。

      上举“宜阳效”、“河外割”这类的句子,其主语是受事者,其谓语是不带受事宾语的外动词,具备了被动句的两个最根本的条件,因此,应该算被动句。“宜阳效”等于说“宜阳见效”、“河外割”等于说“河外见割”。“效”和“割”在这里都是外动词的被动用法。

      有的学者认为,这种句子“只能说是观念上的被动,因为它在结构上是和主动式毫无分别的。”[⑤]我们认为,这种句子在结构上和主动式有着明显的区别。区别表现在以下两个方面:

      首先,从语序来看,受事名词居外动词之后,充当外动词的宾语的,是主动式;受事名词居外动词之前,充当外动词的主语的,是被动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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